“我自是晓得你欲杀我易如反掌。我说过,我是商人,商人便懂得以利换利。你既想要我的命,如若我能拿出我命更有利有用的东西呢?”
“哦,你命更有利的东西?”
他倒是想晓得她口所谓的有利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打消要她命的念想。
“我知你心思深重,不能轻易相信于人。寨众人生死存亡,你等的千秋大计却是你的命更重要。你不怕死,我却是与你不同,我十分惜命。你要我死,我觉得十分不值当,也十分不愿意死,如此我便只能靠自己了。”
他笑。
井井继续道:“我听闻,朝廷那边已经派出五万大军正往独岭泊压来,此次担任主帅的是当今皇的次子云祯,亦是储君太子。连东宫都出动了,怕不单是建立军功这般简单。其意味,想必大当家不会不明白”是要将你等斩草除根。这话井井没有明说,然彼此心照不宣。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节奏把握的十分好:“独岭泊地势特别,易守难攻,贵寨自然是抢占先机要领。然行军打仗之事,讲究天和,地和,人和。你等占了地势的便宜,然也只是三成的胜算而已。此次云太子率领的五万兵将,据说皆是兵部层层选拔挑出的资质好的精锐兵将,既有作战经验,又能以一当十,还有东宫鼓舞士气,说是锐不可当,亦是十分名副其实的。贵寨虽有神机子智囊军师,大当家敢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能一举退敌?”
闻言,暗夜里男子看着对面那个模糊的身影,危险的眯了眯眼。手的刀握得更紧。
井井继续言:“两军对垒,除了数量资质,还讲究弹药粮草,兵再强再厉害,马再能跑,不吃饭又怎么能行,连走路都打颤了,何来征战厮杀!朝廷那边尚有供应的粮草后盾。这寨嘛……”井井一笑:“贵寨地处富庶宝地,自是不愁粮草,若在平日里头,也不算得哪样难事。只是,届时两军交战起来,短时间还尚可,倘若对方以拖延为术,又动用州府之力封住了寨补粮的要道,这易守难攻的优势怕是会变成固步自封的短处。贵寨怕是支撑不住多久……”
这些时日,山寨不断往山下输来大批粮草,昼夜不断,这些井井都看在眼里,稍稍动一下脑子,其玄机,哪能不漏一点。况这事都是明着做的,未有掩人耳目,她虽为女子,却着实有些聪明,不用多想,也能明白其来去。
咻一声,一把刀横在脖子,井井抬眼看,刚才还在对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面前。那人死死盯住她,刀已割开一点她的肉皮,颈处有东西淌出来,凉凉的,脖子似蜂蚁咬一样。
“说,你到底是何人,潜入我寨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威胁十足的声音,她感觉脖子的刀又进了肉几分。
井井稳神道:“当家不是一直都怀疑我是奸细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将握紧的刀又使了几分力气,咬牙狠声道:“我当然怀疑你是奸细,你一个商人,一个女子,哪里懂得兵家机要,还能如此侃侃而谈,你不是细作又是什么!你匿于我寨,到底意欲何为。说,是不是云霄那个狗皇帝派你来的?”
“嘶”脖子即疼又痒,井井简直觉得要命。也难怪大当家会这般想。她确是一般女子聪明不知多少倍,又有一般人没有的胆识策略。这番话说下来,不但没有打消他的防备,反而让他越加对她身份起疑,简直不要她死都难。
井井要的是这种效果。如此她接下来的话才能更有说服诱惑力,活下来的机会才会更大。
只有活下来才能找到阿钰。
“我不是奸细”她望着那个人的眼睛,坚持道。
那人笑:“不是奸细?”
“没错,从始至终皆你们以为我是,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细作,信不信随你。”
“没有办法证明那你去死。”
“我若是死了,大当家难道不想补充粮草了?”
“什么意思?”那人停下手的刀剑。
“行军打仗,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如若我说我能供给贵寨足够的军饷呢?”
“说清楚点。”他狠狠盯住她,如若她敢言半句假话,那么,他便要她当场死在这里。
“当日贵寨往新洲送了两封信。”
她不简单呐!
大当家眼神冷凌:“说下去。”
“贵寨送往新洲府的信件提及,向原朝廷索要五百万白银,这个事情,大当家没有贵人忘事吧?”
“你还知道什么?”
“本想榨取朝廷捞一笔,原朝廷没有和解赎人的意思,拨下五万大军下了剿匪的圣旨。贵寨虽占了地利先机,然朝廷此番来势汹汹,眼看朝廷的五万军队便要到了,没有充足的粮草军饷,这仗,如何胜算法?三月两月尚可,倘若一年半载呢?”
空气里静了好一会儿,硝烟弥漫,简直要让人透不过气来,一呼一纳,都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当日通过新洲府传到朝廷的那封信确实无假。云家人薄情寡意,那个新洲商使,随意被人给弃了。也难怪,自古功臣骨枯,帝王家,哪个不薄幸!
那笔银钱,能拿到他等也不会放人,不过向朝廷的挑衅罢了。这云太子出征正好,他等谋和了这么多年,于向背山采炼矿石制造兵器,等的便是这大好机会。如今时机渐熟,不怕那个太子不来,届时斩杀了东宫,大举进攻山下,趁机占领抚州等周边一列城池,取狗皇帝的项人头,推翻云家的江山,复他陈朝指日可待。
井井计算着他手剑的力度,几度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几个反复往来,那人依旧没有放松开来。机警警惕,没有松懈分毫。这种人,难怪一心要她死,井井觉得自己从山之日至今,能在此人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实属老天打盹。
“你想跟我做的交易是这个?”
“大当家是聪明人,我只是贪生怕死,至于你说的奸细,实在是高看我了。我一个女子,既没有忠肝义胆舍身赴义的觉悟,也无那名留青史的高瞻节操。我只愿保护想保护的人。贵寨高抬贵手便是。”
定定被人看着,两人对持,他似在思量拿捏她话的真假程度,井井任他打量,问心无愧。最开始下令要阿钰往来漠北的是云家,如今他身陷囹圄丢盘弃子的也是云家。这天下,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她不管谁主这天下江山。前陈朝也罢,云家也罢,都与他们没有干系,她和阿钰都是被无端牵连进来的棋子。她只想阿钰活着。
“三千万,足够你举寨下半年军饷粮资。”她说出诱人的条件。
那方漠然了一会儿,而后反问:“白银?”
“银票。”谁拿得动这么多银子,自然是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