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

“村子里的客人，”尹父亲冷冷地说。

神父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年长的神父离开，年轻的神父跟在他的身后，和顾充擦肩而过。

眼神相对。

顾充皱起了眉头。

尹父亲的情绪非常不好，他从身上摸出一根烟，就蹲到了房子旁边默默地抽烟。倒是尹老头迎了上来，对顾充和木钦说道：

“两位有什么事吗？”

顾充看了看神父离去的方向，

“我们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忙帮得上的？”

这可以说是个万用的借口了。

尹老头叹了口气，

“你们也是有心了，这几天，我们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尹父亲把手中的烟头恨恨地丢到了地上踩灭，往旁边的小路走去了。

“你去哪儿！”

尹老头声音有些颤抖，看着儿子的背影。

尹父亲没有说话。

“这该死的家伙，”尹老头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戳着，看得出来，他内心也不好受。

“那个神父也真是的，说些这种话……”

“神父说了什么？”

顾充好奇地问道。

“唉，也不瞒你们，”尹老头咳了咳，去门口的椅子上坐下，顾充和木钦也坐了过去。

“我们怀疑，和平被附身了。”

“附身？”

尹老头点点头。

“所以，家里才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本来今天请两位神父来，是让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是没想到，那个神父却说，和平身上没有东西。”

“这不是好事吗？”

“可是，他们现在怀疑我儿子，对和平进行了nuèdài。”

“啊？”

这话顾充就有些不理解了，虽然这几天看下来，这位父亲看上去很严格脾气也不怎么好，但是对尹和平，是发自内心疼爱的。

“为什么会这样说？”

尹老头没有直接回答顾充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屋子里，叹了口气。

“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村子外面，公交车站牌处。

神父看着远处的田地，闻着农作物散发的清香，长吁了一口气。

自己的助手安静地站在背后，默不作声。

从刚才那家出来之后，这小子就不说话了。他也明白，看见那个孩子身上的那些青紫的瘀痕，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的。

老是这样，有些家庭说什么家里孩子被魔鬼附身了，要求他们去驱魔，可是真正到了地方，发现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被nuèdài的可怜儿童罢了。

肮脏的世人啊，就算主来了，也救不了这些人。

“别想那么多了，”

听着身后的男人咬着牙发出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神父叹了口气。

“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助手说了一句，

“神父。”

神父转过身，看着他。

清秀的脸庞，苍白的有些病态的脸色。他看着神父，埋在皮肤下的肌肉在轻微抖动着。

眼神很奇怪，

没有了平时的平和，反而有些疯狂。

“今天我想要回一趟家。”

他这样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神父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异常，皱了皱眉头，

“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男人笑了，猩红的嘴唇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

“今天，突然确定了我的信仰。”

“有些事情，我必须回家处理一下。”

顾充看着躺在床上的尹和平，眼睛紧闭脸色苍白，看上去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

他的手臂上有些瘀血的痕迹，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还有些细小的疤痕刚刚长好的，像是被粗糙的石砺磨破的。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尹老头去找自己儿子去了，木钦守在外面，屋子里只剩下顾充和尹和平。

突然，尹和平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旁边的顾充。

“你醒了？吃东西吗？”

尹和平摇了摇头，

“哥哥，”他的声音很轻很微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

“妈妈和奶奶，是我害死的吗？”

听了他的话，顾充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会呢？”顾充伸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尹和平又不说话了。

良久，尹和平叹了一口气，顾充看见他从被窝里掏出一小个东西，放到了顾充的面前。

“哥哥，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顾充接过，拿了起来。

那是一个十字架，铁黑色的，上面有着受难的耶稣，挂在纯银的链子上。

神父助手的家里。

屋子里的灯泡滋啦滋啦作响，时明时暗，屋子墙壁上有着喷溅状的血迹，也因为光线的原因看起来张牙舞爪。

一个中年男人，瘫坐在地板上，脸上的表情惊恐慌张，手脚在地上扑腾着。

他在往后退，

想要逃离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拎着沾血的棒球棒的年轻男人。

他的儿子。

在厨房的门口，倒着一个人，身上还有未来得及脱下的围裙，

那是他的妻子。

“两位曾经说过，”

“我是没有信仰的人。”

年轻的神父手里的棒球棍还在滴着血，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地上的父亲走去。

脸部肌肉抽搐而扭曲。

“可是，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去当神父呢？”

“明明我都说我不愿意的了。”

“为什么还要逼我？”

他的语气时而愤怒，时而哀怨。

手中的棒球棍高高的举起，

“砰——”

“噗——”

举起，落下，举起，落下。

浓重的腥甜气息，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顾充把十字架收好，这时候，尹老头已经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来了。

尹父亲垂头丧气的，状态萎靡不振，他只扫了一眼顾充，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顾充看了看，这情况他也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而且天也快黑了，只能和尹家的人告辞，回了驻地。

他和木钦躲进了房间，把门锁好，这才悄悄地把怀里的十字架掏了出来。

“顾哥这是什么？”

木钦好奇地凑过来，看着他手里的十字架。

十字架一入手，一种冰凉的感觉就从手掌心传来。不是单纯的金属的凉，倒是有一点像是冰块。

越看这个十字架，顾充觉得越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今天那个孩子给我的，”顾充说着，木钦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抢。

“给我看看！”

顾充一个不留神，倒是真被他拿了过去。

木钦拎着十字架的链子把它举起，借着微弱的月光，上面的耶稣像莫名生出一种圣洁的感觉。

顾充手里的东西被木钦抢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突然想起，闾丘无言曾经和他说过，就算是自己的客户，也不能完全信任的。

“这东西很重要，不要拿着乱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