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粪

我们这有个铁矿，因为这个铁矿聚集了一个屯子，距离铁矿四五里路，现在是林场了。这个林场的大部分人都在铁矿上班。这个铁矿现在属于尾矿，已经停产很多年。现在林场只剩下几百人，都随着铁矿的停产出外谋生了。只有到了那里，看见一排排的残垣废墟，还依稀能看得出当年的繁华。

八四年，铁矿的职工孙富和几个同班的工友晚上十点下了晚班，下班先洗澡，是矿里免费的澡堂子，他们下矿一天身上都是石粉什么的，必须洗干净。洗完往回走的的时候差不多夜里十一点多。

他们都骑着自行车，骑到村口的时候，正巧林场头两天死了个人，那天夜里送魂，远远的就看见了。送魂就是死者家属嘴里叫着死者的名字，一直走到埋葬死者的地方。眼看走进，孙富他们就下了自行车靠边，躲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因为我们这的习惯看见送魂的都要回避，不能见生人。

送魂的就过来了，边走边念叨，爷爷！你慢走！什么的。孙富这个人就是爱闹，没大没小，再加上也有点地痞气，就起了玩心。就捏着嗓子说:爷爷不走，爷爷说什么也不走。大晚上的，他的嗓音如同夜猫子叫。把送魂吓把送魂的吓得扔下东西扭头就跑回去了。孙富哈哈笑着出去推自行车，其他几个工人虽然心里怪孙富，但是谁也没吭声。

第二天孙富就病了，而且病越来越重，没几天起不来了。家里人知道原委，找大神跳了一场，当时的大神是高桂芝两口子，很有名气。来到了孙富家，就开始请神。又唱又跳的，二神附体了，是黄仙，说孙富冒充人家爷爷，耽误了死者去阴宅的时辰，没地方去，只好跟着孙富。

孙富家自然吓坏了，高大神说给送走，折腾了一宿，说死者也没答应，就要在孙富身上。主要是大神法力不够，赶不走这个死者。告诉孙富家人，准备后事吧。收了300块钱拍拍屁股走了。

死者家里也知道这件事了，还过来看看孙富，山里人并不见怪，还有些内疚。孙富媳妇突然来精神了，心想我就不信，到了半夜拿着一些烧纸，拉着孙富到了孙富说话那个地方，先是烧纸，叩头作揖的讨好一番，连续三天，孙富也没见好。第四天发怒了，拿着手推车，拎着一桶大粪，到了地方，破口大骂，说再不让我老爷们好，我就拿大粪浇你。说完拿起粪桶就往孙富身上淋了一下。孙富妈呀一声，也顾不得别的，跑回去洗澡，这么一下，竟然好了。

报应

我父母的朋友，我叫李大爷。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去我家，他没啥文化，不会写字，总求我母亲写大字报。虽然是大字报，却只是一张稿纸。写的内容是他对一个单位不满和发泄，比如谁提上领导，他就写一些这个人的丑事。我记得有一次写的是xxx同志，你的爱人和有妇之夫搞破鞋。写好后他就半夜没人的时候贴到显眼位置。

他对此乐此不彼，我父亲薄有微词，认为这不好，想让母亲不给他写，但是因为没法拒绝，也就平时他来的时候劝几句，但是李大爷很固执，非写不可，父亲也无可奈何。有一次，李大爷他们厂子的一个人，年终被评上先进，他很不平。这个人的人品的确不好，平时工作不认真，就知道溜须拍马，而且有一次偷厂子里的发电机铜线被抓住了。他来找我母亲说就写这件事，母亲给他写好，他就去粘贴了。

第二天这件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了，那个人一时气愤，竟然气病了，没几天去世了，李大爷可能也没想到结果这么严重，也蔫了好多天。一次他正在我家待着，大街上来了一个瞎子，主要是给人抽签算命，一张两块钱。二十公分的盒子，里面是名片大小的纸壳签。我父母都抽了，父亲抽的是一个人捧着金元宝，大意是有钱挣不到，母亲抽的却不好，我记得卦辞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李大爷也抽了，却更邪一些，是一个小鬼拿着钢叉，钢叉上挑着一个人。算命的瞎子一摸，就知道签的内容了，直接就说这个签是损阴德了，有怨气缠身。50岁以后就应验了。再问，瞎子说自己做事自己清楚，不能再多说了。当时，李大爷将信将疑，后来陆续找了几个人算，却没人说他这件事。

他四十多的时候搬到外地了，和我家也失去了联系。九几年的时候回来一次，却是拄拐回来的，在我家吃了一顿饭，抹着眼泪说，当年那个瞎子说得对，的确是损阴德了。他五十岁之后，有一次是梦到他去粘贴字报，脚底下都是水，突然就结冰把脚冻上，然后醒来小腿下边就不好使了，就拄拐了。他对年轻的时候办的帖字报非常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