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月明。
群峰如黛,月挂当空。山林间,风声阵阵。山洞内,烛光摇曳。山谷间,兽吼隐隐。虽然是仲夏,山洞地势尤高,山上凉风习习,洞内也不觉得有一丝暑气。烛火周围,不光蚊蚋,连酷爱投火的飞蛾也不见一只。几十丈的谷外,有萤火虫飞来飞去,一到山谷边好似到了无形的屏障似的,攸然弹开老远,掉头飞回。
″师弟,你现在的情形,我已经教不到你什么了,两条路,第一,我回恒山,再派一位师叔来这里教你。第二,你直接跟我回恒山,这里会来一位师弟打理。你打算怎样?”王义盘腿坐在床塌上,问道。
"我不会跟你回恒山的。″爷爷躺在床上,望着洞外天空。"我先祖王者怕连累师门,自愿退出恒山,他的后辈,又有啥资格给恒山招惹麻烦。″
"嘿嘿。″王义笑了两声,"你知道恒山派有多少姓王的,你知道恒山现任掌门姓啥?"
"你都这么问了,当然是姓王。可浑源姓王的多啦,跟我们飞狐的王姓有啥关系。我凭啥给人家添个天大的麻烦。"爷爷说道。
"浑源的王姓自然跟飞狐没啥关系,可恒山的王姓有大多都是飞狐的,你别不信,你回去可以问问你家长辈,是不是曾经有许多王姓的孩子,而且都是最聪明的,当然,是你们王姓的直系,也就是说你们这一房的,在七八岁的时候,莫名其妙失踪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黄鼬记仇,天下皆知。王者是天纵之材,加上他归隐这里,那群黄鼬可能真的没找到,也可能忌掸王者前辈连手恒山派给它们拼的两败俱伤,所以没有对你家下手。事实证明,黄鼬真的一直在寻找你王家下落,毕竟王者前辈一人,拼掉了它们太多高手,让它们的家族实力下降许多。可你先祖那样的人物,和他妻子,恒山掌门千金,会不给自已的后辈留下一点倚仗。你家族中,每辈都有人被偷偷送到恒山,从小修剑术,道法。飞狐这边就算落没了,恒山那边也还有大把人在。前些年兵荒马乱的,不知咋的,你们这边的传承居然断了,派里的意思是,断就断了吧。这么多年黄鼬都没找来,可能忘了这茬儿了。索性就让你们安安静静的做你们的山民算了,没必要掺和到这乱七八糟的江湖中来,可偏偏出了你这么个家伙,不光惹上了黄鼬,还招上了人家白狐家族。″王义微笑,"不知道用啥手段,还把人家的仙子迷的神魂颠倒。师兄真的佩服你。″
爷爷眯着眼,没有说话,神思悠然。自己用啥手段了吗?没有吧?不知道啥时候,那个白衣身影就在心底扎根了,缘分两字,真的很难说,不来则己,一来就如山洪暴发,来势凶猛。这辈子,只能深陷其中了。
远处墨绿山顶,忽然有一女子当风而立,皎洁月光下,白衣轻柔,长发飘飘,好似要乘风而去。
"仙儿…,″爷爷大叫,微眯的双眼瞬间瞪的溜圆,从床上一跃而起,鞋也没顾上穿,冲出山洞,向山顶蹿去。
山顶上,凉风寂寂,月色溶溶。
爷爷一跤跌坐在草地上,精疲力尽,好象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的一丝不剩了,连一根手指也懒的动了。
偌大的山顶,除了一些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灌木丛,和林中夜鸟的悲啼,便是一声声的兽吼。哪有一个人影。
"仙儿,…″爷爷轻轻念叨。绝对不会是自己看错了,月下的那个白衣身影早在心底扎根,就算认错自已,也不可能认错她。"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见一面呢,难道,此生,真的再不能相见了么?"
脚底鲜血淋漓,火辣辣的疼。可更疼的是心,千疮百孔。
"啊,…。″爷爷禁不住狂吼一声,山林里,鸟雀受惊簌簌飞起,对面的山头上,一只独狼在月光下,仰头长嗥,悲怆苍凉。
夜风更劲,凉的让人遍体生寒,夏露浓重,将衣裳打的通透。
王义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手里提着一双布鞋。看见爷爷躺在草地上,放下心来。把鞋扔在爷爷脚边骂道,"你疯了吧,大半夜的往山顶跑,还不穿鞋,脚不想要了吗?″
爷爷意兴索然,失魂落魄的躺在那,懒的开口。
王义见他不动,又弯腰拿起鞋,准备给他穿上,看见他血淋淋的双脚,叹了口气,"你魔怔了吧,大叫一声仙儿就往出跑,师弟呀,有些东西,命中注定不是你的,该放下就放下吧。″
见爷爷依然不说话,王义默默地给他穿上鞋,准备拉起他,扶他回山洞。
"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会儿。″爷爷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唉,最难解的就是心结啊!″王义感叹,转身准备下山。
"嗯?好重的妖气。″王义陡然回头,掐诀、念咒,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甩手向一从灌木扔去。动作如行云流水,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嗷的一声惨叫,一只刺猬飞快窜出,箭也似的向山下逃去。王义纵身追赶,刺猬小巧灵活,眨眼间钻入树丛之中,山风一吹,树枝飒飒,瞬间不见了刺猬身影。
“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阴魂不散的缠上来。″王义怏怏的骂道。然后蹲下身来,抓起爷爷放在背上,向山下走去。
山顶上又恢复了寂静,如水月光下,萤火飞舞,夜鸟怪啼。婆娑的树影中,一缕淡黄影子突兀显现。"算你运气好,这个小道士还算警觉。″黄影喃喃自语,“要是他扔你一个人在山顶,嘿嘿,嘿嘿。″黄影怪笑几声,笑声渗人。然后抬头看看天上月亮,象一缕轻烟似的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