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脚将王猛踹到,"咯咯"娇笑,笑的花枝招展。一摇三晃的走到爷爷跟前,拿刀在爷爷脸上拍了拍,"你们不是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么?到头来还是要跪下磕头啊。不过,你生气的样子都那么俊,待见死姐姐了。″
爷爷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咬牙瞠目,陡然一声大喝,手上的麻绳寸寸崩断。伸手一把夺过女子手中的刀。女子尖叫疾退。几个刺猬精脸色大变,抓起王猛三人挡在身前。
"痛快!"王猛大叫,"兄弟,别管我们,杀光这些王八羔子。″
爷爷凄然一笑,"白羽,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说别的了。我一死了之,身死帐消。你别忘了你发过的誓就行。我死后,哪怕你鞭尸三百,随你。只是你想生前辱我,大概没机会了。"
爷爷举起刀,闭着眼,缓缓的向自己胸口刺去。
东山顶上,绿茵之中,那风华绝代的一袭白衣,那如清泉般淙淙流动的琴音,忽然在脑中浮现。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你们狐仙寿命悠长,这一等,恐怕要等三百年了吧,此生再不相见,但愿,奈何桥上也别见了。宛如仙人的女子,最好是修成九尾,乘风而去吧!″
爷爷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笑容,如雨后初睛,云缝中投下的一缕阳光。
有风吹过,吹动发梢。
忽然又想起了这次临出门前,家中那个恬淡的女子,伸手给自己抻了抻衣角,顺手从衣领上拈起一根掉落的头发。
每次出门,她总会递上一个包裹,里边或是一葫芦水,几块干粮,或是一把雨伞。然后拍拍男人身上浆洗的干干净净的长袍,即使上面并没有灰尘。然后在阳光中,倚在门框上,清清浅浅的笑着。
爷爷一咬牙,刀疾刺而下。
陡然,几声尖叫响起。
劲风呼啸,叮的一声,爷爷手中的刀不知被什么东西撞飞。
爷爷一睁眼,王猛三人身后的刺猬精倒在地上抽搐。一个魁梧身影从虚空中显现出来,手中的剑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滴血。几只刺猬眼见是活不成了。
“王义师兄!″爷爷大笑。
"你这个家伙,来的可太及时了。″王猛大笑。
白羽和那个女子面如死灰,和剩下的几个刺猬精对望几眼,大袖连挥,院子里霎时尘土飞扬,烛光熄灭,漆黑一片。王义拿出火镰,打着火,将蜡烛点燃,几只刺猬精早已不见踪影。哪里有什么房屋院子,众人站在一个大大的土坑里,上面是横七竖八的柴垛,被掏空了,宛如一间巨大的屋子,只有一个尺余大小的洞囗通着外边,露出几缕天光。那么小的洞,也不知道几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是怎么钻进来的。
外面传来几声鸡叫,天快亮了。
"这他娘的狗东西,溜的倒挺快,咱们也快出去吧。″王猛说道。
"我先把这几个可怜的女鬼收了。天快亮了,明天再超度她们。″王义边说话边拿出一个黑布口袋,嘴里念念有词,几道惨绿色的流光钻进袋口。
"不好!"爷爷大叫。
"咋的啦,你一惊一乍的。″王猛被吓了一跳。
"咱们都在柴堆里边,那几个逃跑的刺猬把柴堆一点,咱们还不被烤熟了。”爷爷着急说道。
有句俗话说,怕啥来啥。
爷爷话音刚落,唯一通往外边的洞口亮光一闪,紧接着火苗熊熊,放了不知多少年的干柴,一遇火苗,正应了干柴烈火那句话,眨眼间,哔爆连声,洞口燃成一片,眼见是出不去了。片刻,洞里浓烟滚滚,几个人被熏的满脸是泪,嗓子热辣辣的难受。洞的四周都是干柴,如果头顶上的干柴也被火引燃,往下一塌,几个人就都被压在火堆里焐着了。
″他娘的,以前在火盆里烧山药,总是挖个大坑,把山药放进去,吭吭,再把火埋上,吭,现在咱也,吭吭,变成,变成山药了。″王猛被呛的咳嗽不止,依旧叨叨个不停,爷爷本来正用衣服捂着嘴低头挖洞,不禁被他气笑了。
几个人拼了命的用手去抽干柴,想在火苗相反的方向抽出个洞口,可火势太急,不消一袋烟的光景,就快烧到头顶了,几个人被烤的汗出如浆,火碳不时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梁丰一不小心,头上掉了一块,头发呼的一下着了,王义撩起道袍下襟,猛的包在他头上,才将火灭掉。可梁丰的头发也只剩下了半边。火势凶猛。己经到了原来厨房的位置,厨房的瓶罐被火炽烤,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爷爷几步冲过去,把水缸提了过来,用里面的葫芦瓢把水淋在几个人头上,身上。缸里的水都温热了,几个人身上霎时升腾起了热气。
″没用啊,咳咳,宗子,这回不是被焐死,都快被蒸熟啦,咳咳咳。″王猛嚷嚷。
爷爷一言不发,仍然疯了似的用手抽出一根根的干柴向后扔去,干柴刚一接触火焰,轰的一下就燃着了。
几个人虽然谁也没说,可心里都清楚,今天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每个人的手都被干柴扎的鲜血淋漓,手掌上扎了数不清的木刺,机械似的依旧不停抽着干柴,希望在柴垛上抽一个可以逃出去的大洞。
火,马上就要到头顶了,柴垛随时都会坍塌,几个人己经绝望了,连抽柴也抽的慢了许多。
"去他爹的,手疼,死就死吧。宗子,给哥一拳打晕了,让哥死的舒服点,别让火烧火燎的疼。″王猛一屁股坐在地上。
几个人都喘着气坐在地上,衣服也被烤干了,皮肤像要裂开一样疼,只觉得吸一口气都好象能吸一缕火苗进去。一口气一卸,梁丰和梁玉生被烟一呛,软软的晕在地上。
陡然,哗啦一声轻响,被他们抽出一个大洞的方向,塌出了一个小口,露出一线天光,一阵清清凉凉的风吹了进来。
“啊…,″王义大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挥剑在洞口连砍,瞬间,一个二尺方圆的洞口出现了。王义猫腰爬了出去,爷爷和王猛把已经昏迷的梁丰和梁玉生塞进洞口,王义从外边把两人拉出去。王猛还要歉让,被爷爷一把推进洞里,他身材粗壮,卡在洞里,爷爷推着双脚,王义拉着双手,好不容易才拉他出去,身上的衣服被火烤的酥了,让柴禾一挂,几乎赤身裸体了。
爷爷连忙也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几个人吸够了新鲜的空气,好象这辈子都没有吸过这么沁人心脾,爽口怡人的空气了。
爷爷站起身来,和王猛,王义把依然昏迷的梁氏父子抬到离柴垛几十丈远的地方。
火光下,亮如白昼,一个绿衣服的小丫头拄着一个大铁笆子在那在那用手捶着腰,身后是一堆用笆子搂过去的干柴。脚下有一只不只生死的刺猬趴在地上。
"去你娘的。″王猛一脚把刺猬踢进火堆,却忘了从洞里钻出时早把鞋挂掉了,被刺猬刺的脚趾冒血,抱着被烟熏黑的滴血的大脚惨叫。
刺猬在火堆里哇的一声惨叫后便悄无声息了,化为一缕火苗。
轰的一声,柴垛塌下去一个大坑,火星四溅,火苗飞舞。
王义咋舌,″我的天哪,好险好险。″
爷爷也不禁一阵后怕,再晚片刻,都被焐在里面了。
火舌乱蹿,如金蛇狂舞,大半个柴垛都被烧着了,烟尘漫天,灰尘纷纷扬扬的落在几个人头上,脸上,身上。几缕不易觉查的黑烟,在浓浓的烟火中,出人意料的没有随着火舌往上窜,而是从没着火的那面柴垛里,迅疾无比的向即将放亮的夜空中飘去,爷爷目光一凝,一摸身上,符纸己经被烤焦,抽出雷击木剑向一缕黑烟闪电一击,一声惨叫,一只刺猬掉在地下。爷爷接着又连刺几剑。王义抽出铁剑,也冲上去连劈带砍。一缕黑烟被王义用剑一挡,掉头飘向绿衣小丫头,被她一笆子击中,一只刺猬掉在地上吱吱乱叫。三人一顿乱打,地上掉下几只或死或活的刺猬,一缕最粗的黑烟被小丫头一笆击中,向后一荡,又被爷爷用剑一扫,停了一下,从爷爷和王义之间箭也似的射了出去,王义铁剑脱手甩出,黑烟中发出一声尖叫,蓦然消失在夜色之中。王义叹息一声,终究还是逃了一只。
远处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大概是附近的人们看见火光,不明所以,以为谁家宅院失火了,挑着水过来救火了。
爷爷一挥手,王猛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棒,一棒一个,将地上的刺猬打进火中。
爷爷和王义扶着刚刚醒来,一脸懵懂的梁玉生父子,小丫头胡玫儿把笆子甩手扔进火中,几个人离开火场,转身向梁丰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