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蹲在一株桃树后面,吐着红色的小舌头,一双眼眯成了月牙。
"你,″"你…,″两人忽然又同时开口。然后同时停住。韩凌儿赫然一笑,“你先说。"
"谢谢你帮我捞回衣服。″林霜右手握着左手,手指扭动,脸色微红。
“举手之劳。″韩凌儿瞅着林霜微笑。
桃林中又静了下来,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些什么。
"少爷,咱们该回家了。"韩凌身后的壮硕少年开口。
"噢。″韩凌应声,声音中有一点失落。
"那个,那个,你的书能不能借给我看看?″林霜大着胆子问。
"当然可以。″韩凌眼中有不易觉查的欣喜闪过。
林霜捡起地上的书,扭头跑了。象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身后的韩凌呆立了半晌,只到看不见了女孩身影,才依依不舍的扭头走了。
以后的日子里,两人经常会在桃林里碰面,有时候是借书,有时候是还书,有时候是“偶遇。″
壮硕少年一般都会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有酒有菜,三人在桃树下,找一块干净石板,席地而座。几杯淡酒,一片桃花,满地绿草,看远山如黛,听河水叮咚,微风穿林,鸟鸣声声,半天时光,悠然而过。
"唉,我说丫头,你说你知书达理的,咋会想不开上吊呢?″人熟了,说话就随便了,酒酣耳热,韩凌说话也少了点顾忌。
林霜有点心酸,把自已的身世第一次跟一个外人细细讲了一遍。
"丫头,你太苦了,以后,我造顾你我不好?″韩凌一把抓住林霜的手。
林霜觉得脸上发烧,轻轻挣开,"韩少爷,你冲动了!″
韩凌一把把林霜搂进怀里,"我不是冲动,我就是要照顾你一辈子,生生世世,再也不让你受苦。″
"轰“的一声,林霜脑子一片空白。心中的某个地方,猛然裂开一道大缝,就象,初春,冰封的河面上,忽然间的裂缝。
壮硕少年不知何时,转到哪儿去了,只有雪白的小狐狸,在石板上悄悄的吃着鸡肉,称没人注意,把三只酒杯里的酒也喝了个干净。然后,倒在草地上大睡。
阳光轻柔,微风轻拂,桃林中一片宁静。
林霜天天往河边跑,自然引起了林雪的注意。
几次提醒林霜,那些富家子弟,靠不住的,找个象你姐夫一样,老老实实,知冷知热的人,平平安安一辈子就行了。奈何林霜已经被迷了心窍,象只飞蛾,明知危险,却义无反顾的向烛火冲去。
那个彪悍的后妈,几次大张旗鼓的要来抢人,不是半路摔跤摔了腿,就是本来只有几里路,却大白天的迷路,遇到了鬼打墙。据说,后来,家里就开始闹鬼,自顾不暇,也不管林霜了。
林雪存了心,发现彪悍女人闹事的时候,小白狐都不在家中,林秀才家闹鬼时,小白狐经常半夜偷偷出去。
林雪也不说破,只是在吃饭时,常把最好的肉夹给它吃。瞧它经常盯着猎人的酒壶,便时不时地倒两杯酒给它,它也是来者不拒,倒上就喝,不过,呃,喝了就醉,倒地上就睡,十足的一个酒鬼。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不知不觉中,桃花落尽了。天气变热了。四月秀蔓,五月鸣蜩,六月精日,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不知何时,就到了九月了。
林霜和姐姐姐夫收完地里的庄稼,依然时不时地偷跑出去,和韩凌在满地落叶的桃林中幽会。两杯酒,一卷书,两人便会消磨半天时光。
"这丫头是在玩火啊!″林雪见劝不住妹妹,对着丈夫感叹。
"她长大了,由她去吧。″猎人在鞋底磕磕烟袋锅子,闷声说道。
"可她是我妹,我担心啊。这丫头太傻。唉!″林雪叹气。在心里,她把林霜当自家闺女养的。
一天后晌,响晴的天,姐妹俩正在院里晒新收的谷子,大黄狗一阵狂吠,林霜跑过去拉开大门。彪悍的女人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几月不见,女人消瘦了许多,头发也斑斑点点的白了,眼睛红肿,满脸憔悴。
"霜儿,雪儿,以前妈对不住你们,希望你们大人大量,原谅妈吧。″女人拉住林雪的手,沙哑地说。
"啥?″林霜瞪大了眼。
“你不是俺娘,也说不上原不原谅的,你走吧,别让我放狗咬你。″林雪神情淡然。
女人怱然扑通一声跪在林雪面前,"大闺女,我承认,我以前不是人,我做的事不对。我是后娘,可你兄弟他姓林,是林家唯一的男丁,你们救救他吧。″
"我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妹子。霜儿,你有兄弟吗?″林雪问。
林霜看着姐姐忿忿的眼神,摇了摇头。
女人绝望了,狠狠的抽了自已几个耳光,又呯呯的给林雪磕起头来。林雪闪身躲开,女人依然跪在那里又磕了几下,一抬头,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到底咋回事?你说说。″林霜终归有些心软。
原来,彪悍女人始终不死心,没把林霜卖到ji院。后来,又找了个富家的痨病鬼,想多要点财礼,把林霜嫁了。可刚要来抢林霜,一出门,忽然倒地,把腿摔了,林秀才把她扶回家,她宝贝儿子正找了跟绳子,绑在屋梁上,要上吊。吓得她也顾不上腿疼了,七手八脚的救下儿子,儿子忽然变成了女声,"你个泼妇,敢再卖霜儿,我就要你儿子的命。″
林秀才两口子急忙赌咒发誓,再也不找林霜麻烦,她宝贝儿子林溪才安稳下来。
狗改不了吃屎,日子一长,女人的心思又活泛了。可只要一打林霜的主意,不是两人头疼欲裂,就是儿子寻死觅活,渐渐地,两人也淡了再卖林霜的念头。
村里人都说,两口子坏事做尽,报应来了。
″可是,这回,俺们真的啥也没敢想呀,你兄弟猛不丁的就疯了,药房先生,和尚,道士,谁看也不管用,整天寻死觅活的,昨个黑夜,俺和你爹做了个一样的梦,一个穿白裙的闺女跟俺们说,只有你们能治你兄弟的病,你们,你们救救她吧,啊,娘求你们了。″女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白裙闺女?咋回事?″林霜挠了挠头。
林雪也有点疑惑,"白裙子,白色的。″回头看了看屋门口,白狐经常躺着晒太阳的青石板,刚才还空空如也的石板,突兀的爬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小狐狸对着林霜眨了眨眼,伸了伸鲜红的舌头,林雪恍然,小白狐大概要走了,这心思还真是忱密呀!
″行了,知道了,别嚎了。″林雪有点厌恶的挥手。
"霜儿,去屋里找纸和笔来。″
屋里正好有韩凌送给林霜的笔墨纸砚,林霜愣愣的拿了出来,磨好墨,"姐,你真的会开药方?″
林雪笑而不语,抓起笔,写下了一纸契约,林霜一看,原来是让林秀才两口子和自已解除关系的契约,以后自已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和林秀才一家再无任何干系。立字人一栏,写的是赵春秀。然后让彪悍女人按了手印。女人并不识字,不知道纸上写的什么,不过事关儿子性命,一咬牙就把手印按了。凭女人凶悍狡榨的性子,这么痛快,也算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好啦,你回家吧。你儿子一准好啦。″林雪收好契约说道。
“这就行了?″女人满腹狐疑。
“爱信不信!″林雪翻了翻白眼。
“那啥,大闺女,俺先走了,你兄弟要是不见轻,我再来寻你啊。″女人说完慌里慌张的走了。
"姐呀,那个林溪的病真的能好。″林霜有点不相信。
"当然。″林雪斩钉截铁。
"为啥呀?″
“你和韩凌断了来往我就说给你。″
"噢,那算了吧。"林霜转身走了。
"唉…。"林雪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