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天天在山林间砍柴,捡蘑菇,刨药材。在山间小路上跑的飞快,象一只轻盈的狍子。彪悍女人追了几步,混身肥肉乱颤,大口喘气,眼看着林霜没影儿了,双手叉着腰,在那跳脚大骂。
林霜一溜烟的跑到母亲的坟前,躺在坟堆的枯草上,呆呆地望着灰色的天空。
没有流泪,这么多年,泪早就流尽了。
风一阵紧似一阵,吹的满山枯叶黄草乱飞。暗灰的天空,压在枯黄一片的山野上,天色阴沉,快要下雪了。林霜儿一身的大红,躺在干枯的草地上,象一朵正在盛开时,忽然被严寒冻死的花朵,红的鲜亮,红的刺眼,好似一阵狂风,就能把她吹走,消失在这一片土黄的天地之间。
林霜大睁着眼,安静的躺着。
自己的一生,仿佛就是来受罪的。
生下来几岁,娘死了。接下来的记忆里,就是无休止打骂,干不完的活儿,变了味的剩饭,破烂的衣服,…。十八年经历,竟然没有一点可以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本该绽放的年龄,却没有享受过一天春风。原来还幻想一个虚无飘渺的明天,现在,啥也没有了。
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打在枯草上,沙沙地响成一片。林霜解下衣服的带子,在坟边的一棵柳树下徘徊。两只在树上缩着脖子的乌鸦,拍拍翅膀,叫了几声,飞走了。
"你没别的亲人了吗,你死了,她们会伤心的。″"丫头,人来这世上一回,不容易,坚持下去,好好活着,会熬出头的。″几句话攸然从心底泛出,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神采飞扬的白衣身影。
林霜儿咬了咬牙,把衣带又系上了。
“就知道你个死不了的狼嗑的东西,又来找你的死鬼娘了。″一声恶毒的大吼,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山林间的小径里钻了出来,满脸横肉扭曲,一头稀疏的黄发上粘满了枯叶和雪花。
林霜心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眼神坚毅地站在那,瞪着越来越近的泼妇。
那妇人到了跟前,伸手去揪林霜的头发,林霜偏头闪过,搬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妇人脚背上。泼妇抱着脚坐在地上惨嗥,林霜在她脸上啐了一口,在她的咒骂声里,义无反顾的向着无尽的风雪中走去。
一幢老旧的土坯房静静的蹲在莹白的雪山下,几簇衰草从积满雪的房顶冒出头来,在朔风中瑟瑟发抖。院子里偶尔有觅食的鸟雀落下来,被一只大黄狗一追,又唰的一下飞了起来。朝阳下,漫山遍野的白雪好似染上了一层微微的金光。
林霜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睁开眼,一时有些发懵。听着外屋呼嗒呼嗒的风箱和灶里呼呼的火苗声,忘了自己在哪儿了。
蓝色的土布门帘一闪,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醒啦?″女人灰黄的脸上满满的笑意,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宠溺。
″姐,我,我睡误了。″林霜一磆碌爬起来,打了个呵欠。昨晚上和林雪在一个屋,睡了这几年最踏实的一觉,都没听见,姐啥时候起来做饭的。
跳下地洗了把脸,林雪已经把堆满炭火的火盆端到了炕上,小小的屋子里一下子暖烘烘的。林雪又端了一个砂锅放在了炭火上,砂锅里的冻豆腐,野灰肉,粉条,蕨菜,土豆块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满屋飘香。一盆金黄的小米饭,一盆米汤,还有一碟腌的酸酸的白菜,也被林雪端到炕上,看的林霜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肚子实在有点饿了。
“姐夫尼?″林霜问。
"起五更上山去了,昨天下的兔套子,怕被别人捡走了。″提起自家男人,林雪的脸上满是笑意。灰黄的脸上,也多出了几丝风韵。
丑是丑了点,穷是穷了点。可饱经风霜的她,有个人知冷知热,十成十的真心对她,行了,也知足了。
"你姐夫说了,咱们先吃,不用等她。″林雪拉着林霜,坐在炕上,吃了起来。
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院里的大黄狗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大门一响,黄狗箭一般冲了出去。"哎呦″一声,一个女人咣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俩狼不嗑的小卖货,给老娘滚出来。″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霜手一抖,碗里的米汤洒了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