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见没人回应，点了根烟，说：没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补充补充。赵楚，这次你先说说。

赵楚点点头说：我赞同郑局的分析。金一鸣被杀案，张启发自杀案，林大志三人枪杀案，表面看起来各自独立，实际上却紧密相连。按照现有事实和郑局的分析来看，我认为这三个案件，就像连在一起的骨诺牌，只要金一鸣那边案发，后边的就必然跟着发生。

骨诺牌！有意思！很形象！郑毅来回搓着手，不停地琢磨着。

秦向阳这时说：我赞同赵楚的分析。我可以直接给出我结论，金一鸣案另有真凶。金一鸣案发生时，我就有许多疑点，现在，我的疑点都被证实了，那绝非偶然，而是人为的必然。我认为凶手在指引着我们，寻找什么。大家想想，正因为金一鸣被杀案，张若晴意外死亡案中的诸多疑点，才重见天日，才查到纪小梅、张素娥做伪证。反过来说，如果没有纪小梅、张素娥那个伪证，林大志等人早被开除公职了，也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同时，还引出了对陈凯的调查，才有后续的清河西关邮筒售毒点，才有了后来的戒毒所查到程浩然，才有了当年张启发掌握贩毒情节隐情不报，才有了林大志、李铭、李亮参与贩毒。

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凶手想告诉我们的！也是凶手想让我们查到的！

昨天，我到审讯室那边，听程浩然说起96年跟林大志最初的认识经过，他还提到，要不是他当时开着桑塔纳“溅”了林大志一身雪泥，他就不会被林大志抓到了，也就不会有后面的策划贩毒以及后来的一切了，如果程浩然、林大志当年不策划贩毒，张素娟是不是就有可能不吸丨毒丨呢？这个我不确定。真是神奇的一“溅”！

凶手想告诉我们的，想让我们查到的，目前来看，我们似乎都做到了。这么看来，唯独金一鸣的死，算作个引子，他挖了个大坑，用这个引子，把张启发引进了坑里，张启发进去了，林大志，李铭，李亮，也就等于都进去了。但是程浩然不在他设计的坑里，他属于凶手想告诉我们的内容。

还有个可怕的事实，就是凶手对所有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否则，他绝对设计不出那个大坑，再引起后面一连串的骨诺牌效应。

可是，这一切后面都有个大大的问号。凶手为什么让我们查这些？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他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我实在看不透。

秦向阳的话引起了热烈讨论，甚至连赶来旁听的丁奉武局长也发了言。

丁奉武说：小秦分析得很好！我也认定金一鸣被杀案另有真凶，林大志三人枪杀案，不也是另有真凶吗？我不管他们是谁，不管是同一个人，还是几个人，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给我把他带到这里来！解决掉你们脑子里那个大大的问号！当然，我的脑子也有问号嘛。丁奉武说完，倒背着手离开了会议室，临走他没忘他的提醒，他说：离省厅和公丨安丨部给的破案期限，只有二十天了。

丁奉武临走的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郑毅凭窗站着，看起来像在往外看着什么，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在室内。

苏曼宁皱了皱眉头，对秦向阳说：秦向阳，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存在法外执行的可能？这次，她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点了温度。这个女人可一点也不笨，连丁奉武都当着郑毅的面夸秦向阳了，她再绷着脸就很不像话了，而且她也很清楚，那晚对程浩然取证的策划，一切都是秦向阳的主意，她只不过是拿着个播放器的执行者罢了。同时，秦向阳刚才的那段分析，也也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她琢磨来琢磨去，总结出了“法外执行”四个字。

秦向阳摇了摇头，说：不像法外执行！法外执行的话，根本用不着上来就用金一鸣的死去嫁祸张启发。

苏曼宁认可了秦向阳的话。她深深地看了看郑毅的背影，想起来郑毅那晚上的话：秦向阳是把利剑，你要适当地增进一下跟秦向阳的关系。他不太清楚郑毅为什么让她这么做，但她知道郑毅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

孙俊可不是个透明人，他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服务员。他不想乱发言，勤快地给领导端茶倒水，忙前忙后，倒也自得其乐。

陆涛还是一言不发，他只要忠实地站在郑毅身边就好，他深知这一点。

此时，谁也不知道，秦向阳刚才的话，无形中给了郑毅巨大的压力！他完全认同秦向阳的分析，甚至他本人也是那样的分析，但是他刚才没有提出来。为什么？因为他实在没有头绪。真有那么个人，躲在暗处，策划了“214”这一切，拉着警方的鼻子往前走？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这让郑毅有了种无力感，感觉自己似乎不能操纵全局了，不再那么主动，而是一直处在被动之中。

他望着远处的天空，似乎那里有他想要的答案。他调动全部心里，试图找出个方向。他是专案组领导，压力最大。

这时陆涛的电话响了。陆涛接完电话，走到郑毅跟前说了些什么。那肯定是个好消息，郑毅听完，眼睛明显一亮，看起来连刚才巨大的压力也似乎减轻了很多。

郑毅咳嗽了一下，止住了会议室里的讨论，带着轻微的笑意说：清河市公丨安丨分局的治安大队长沈浩来市局自首，人在审讯室。是不是很有意思？咱们一起去会会他吧。

沈浩是谁？秦向阳疑惑地问。

孙俊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沈浩最早在城郊派出所干所长，当时林大志是他手下，副所长。在我们清河市也算个能人。

秦向阳一听，有数了，怕是跟林大志当年贩毒有关吧？

一行人出了会议室往审讯室走。郑毅走在最前边，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这边，昨天才逮捕程浩然，这沈浩今天就赶过来自首了，情报散的很快啊。

苏曼宁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说：很正常，程浩然被捕时，记者去了不少。

郑毅沉着脸，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事有点怪。

沈浩很瘦，戴着副眼镜，很安静的坐在审讯椅上，看起来缺少治安大队长身上应有的霸气。郑毅隔着单面镜，平静地观察着沈浩的一举一动。

审讯异常轻松，沈浩显然是带着诚意来的，很快交代了自己的问题：受贿。

他说和林大志共事的那几年，林大志以各种方式主动送了他不少钱。他知道林大志那些钱来路有问题，但是从来不多问，也不想探究林大志在他背后干了什么事。这是他多年的心病，直到昨天，他还在想，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他清楚，就连后来自己被提报到市里，其实也得感谢林大志他们几个。96年抓了那么多吸丨毒丨的，还配合市局缉毒处搞扫毒行动，这些功劳，上级首先会记在他沈浩头上。可谁知，不想不要想，一想就来事了：有人给他送来一份快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两根香烟。他满脸疑惑地拿起香烟看了看，才意识到那竟然是两个窃听器。

他把窃听器交上去，最后补充道：对了，据我所知，林大志还向金建国副局长行过贿，送过多少我不知道，金局长收没收我也不知道，我这算自首加检举立功吧？

郑毅一听，心想，这里头还有金建国的事？他赶紧记下这个情况，回头向丁局汇报。

审讯员写好笔录，问：你为什么来自首？

沈浩扶了扶眼睛，说：听听那两个窃听器，你们就知道了。

窃听器？这实在太意外了！专案组所有人都懵了，纷纷小声说着，是什么窃听器？会不会和李铭那个有关？而且还是两个。

郑毅赶紧叫人拿来窃听器，他说：听听不就明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