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六天的下午,我从一个乡镇骑自行车回家,本来有条直线近路的,但是当时不知动了脑子里哪根弦,看天色尚早,就想绕个半圆型的路线,经过县城回家。一个人不紧不慢地骑车走到城郊一个大拐弯处时,迎面飞驰而来三辆大卡车,上面整整齐齐地堆着很高的货物,用帆布蓬遮盖着。最后一辆车快经过我身边时,也许是因为拐弯的惯性,把固定帆布蓬的一根绳子扯断了,噗噗通通掉下来七、八包货物。再看那卡车,呼啸而过,转眼消失在远处。
路上的行人都跑过来抢货物,我离得比较近,一看是包扎得结结实实的苎麻,顺手抄起一包,放在我的二八大杠车的后座上,然后又抄起一包,想往车上面摆放,因为没有绳子做捆扎,怎么也放不上去了。这时候过来几个汉子,说,小兄弟,你已经有一包了,这一包东西反正你也带不动,干脆给我们吧。我知道,不给是不行的,我这个十几岁的小青年抵不过这帮人,于是就让人家扛走了。
当时的脑子里翻腾起来,这东西该怎么处理?依我受到的家教和心性,从不愿贪占别人的东西。还给卡车司机吧,司机浑然不知已经绝尘远去。虽说这是公家的东西(那年头还不准个人经商),但是丢货的司机回去后肯定要赔偿或者受处罚的。就这样一边为司机担忧,一边犹犹豫豫地骑着车子走进县城。走到县棉麻公司门口,有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喊住了我,让我把苎麻卖给棉麻公司,两元一斤。一过秤,40斤,工作人员当即支付我80元。
回到家,把情况给父母一说,父母惊讶得真可谓目瞪口呆。父亲说,他的被盗的手提包里装的现金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数目。
靠自己劳动挣来的、合理合法得来的钱财是正财,这是你该得到的,花钱也心安理得。靠算计他人、坑蒙拐骗、强取豪夺、伤天害理弄过来的钱财,只会给自己和后代带来灾殃。这类故事到处都很多,警示世人要诸善奉行,诸恶莫作。
七、现世报
1、八十年代初期,改革的浪潮从城市波及到了农村,有智慧、有关系、有知识的人终于有了可以发挥自己优势的年代,不少这样的人抓住机会成名立业,出人头地。感谢邓大人的英明决策,改革开放政策不仅提高了中国百姓的生活水平,只要你有能力,就有你自我实现的空间。
张大能在我们当地是小有名气,人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干啥像啥,学啥会啥,村民冠之“大能”。上学成绩一直优秀,轻轻松松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本来能指望毕业后进城市吃商品粮,结果文丨革丨了,学校解散了,只能回乡务农。生产队最珍贵的农机是柴油机,一出故障了就找他;高音喇叭不出声了找他,精细农具坏了找他.......七十年代每个大队都成立有宣传队,为本大队唱革命喜剧,表演革命节目,并且经常与其他大队的宣传队互串表演。只要他一出场,就像赵本山春晚出场一样,男女老幼都情绪兴奋,被他诙谐滑稽、丰富的表情、夸张的动作逗得阵阵笑声。如果是生逢于这个时代,没准张大能会成为赵本山、陈佩斯一个水平的喜剧演员。-----张大能就是能,不服不行。
聪明人的特征之一就是紧跟时代步伐,张大能的第一桶金来的很猛很暴利。改革开放政策其中一项就是人口可以自由流动了,这时候一种生意悄然兴起。有人去四川带女的到中原地区,卖给娶不到媳妇的大龄青年,还有老光棍们。中原几省联产责任制刚一推行,人们就能吃饱饭穿暖衣了,而四川地区仍然还很穷,首先就是吃不饱饭。张大能是当地最早做这个生意的,几乎是无本生意,人们把这类人叫做人贩子。他只带大姑娘,小媳妇老媳妇价格低,他不带。带过来的大姑娘按相貌丑俊论价,大约是500到1000元之间,周围村子娶不起媳妇的大龄青年争相去挑选、购买,是的,购买。大概做了两年,风声紧了,国家禁止人口买卖,开始抓人贩子了,张大能立即洗手不干了,也及时逃避了打击。
下一步干啥呢?手里有钱好办事,买一台250摩托车,买一架刚投入市场的135彩色照相机(一般人还真买不起),到各村庄照相,不少农村人的第一次彩色照片就是由他照的。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想不挣钱都难啊!张大能成了暴发户,就到县城租房子开公司。做啥呢?啥挣钱就做啥。当时的报纸收音机(农村几乎都还没有黑白电视机呢)到处都在做广告传授各种发财致富的技术,张大能也在媒体做广告,传授制作洗衣粉技术。同时派员工到周边各县张贴广告宣传,为啥不在本县做广告?等下你就明白了。
竖起广告旗,就有上钩人,据说外地来学习制作洗衣粉技术的人不少。每人两千元的学费装进口袋,张大能首先让学员们学习认识原材料,五颜六色的十来种化工料,这个是化工产品*%,市场价n元钱一斤;那个是添加剂#@,市场价nn元一斤;旁边的是化工产品#¥@,市场价n+n元钱一斤.....他说着,让学员们一边记到笔记本上。第二步是配料,这个化工料用多少,那个用多少,按照他说的严格的配合比混合在一起,成了,高效能低成本高利润高科技的张氏专利洗衣粉配制成功了!第三步是产品验证,找几片油腻肮脏的布块,用他的专利洗衣粉揉搓几下,一漂洗,干干净净。不到一个钟头,学员们就学会了绝对保密禁止外传违者追究法律责任的制作技术,也见证了这个洗衣粉果然是高效能低成本高利润高科技的专利产品。
哎哎,同学们学完技术了先别走(还有第四步呢)。同学们,你们都是有见识有眼光有大志的社会人才,你们能来学到我这个技术以后钱途无量,为了支持你们创业当老板,我给你每人赠送原材料30斤,回家以后自己动手配制,以后再需要原材料,就去市场购买,谢谢大家!
这些外地学员们满怀梦想地扛着30斤原料各回各家,一路上甜美地不断幻像着发财致富的情景。到家一进门,顾不上一身汗臭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先把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召集来,把洗衣粉配制出来,让大家现场观看了张氏专利洗衣粉的神奇的洗衣粉效果,然后恳切地告诉大家:“乡亲们啊,你们看呐,这个洗衣粉可不是一般的洗衣粉,是高效能高科技低价位的专利产品啊,比市场上卖的洗衣粉价格便宜了三分之一,咱们挣钱不容易,别再多花冤枉钱了,以后需要洗衣粉只管来我家拿啦。我先给你们每人半斤,拿回家用用。”
第二天,学员们就去县城,按照培训时候笔记本上记录的配方,买那十来种化工料。把县城跑了个遍,四处打听,只买到两三种配料。化工店老板们对其他原料表示没见过,也没卖过。那年头还没有私人电话,无奈学员只好又跑去找张大能,张大能一听,埋怨道:“你怎么这么笨呀,这些原料要是县城里能随便买到,大家不是都去做了嘛?!这些东西得去大城市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