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不算复杂,我一眼就能看全。看过之后,除了惊疑,剩下的全是不舒服。一个古色古香的扇面,两个蠢蠢欲动的骷髅,怎么看都别扭。中国的传统画传承了一千多年,期间产生了数不清的流派,诞生了数不清的名家。却没听说哪一个擅画骷髅,更不用说人鬼共舞了!
古人对“鬼”这种东西向来敬畏,可以说是一个禁区。朝代一直在变,对“鬼”这个话题却始终忌讳莫深。不管哪一个朝代,骷髅入画绝对是大忌,更不用说用它做扇面。大热天拿一个画着骷髅的扇子扇风,想想就浑身发冷,半夜不做噩梦才怪。
我看着骷髅扇面直发呆,实在想不出它存在的理由。作者画这幅画的动机是什么?送人?卖钱?自赏?进贡?哪一种理由都站不住脚。因为它犯了一个古代社会最最最大的忌讳:鬼。
没有哪个正常的活人愿意跟鬼扯上关系。更不会把它当成一门艺术来发扬。鬼扇送人,估计朋友会反目成仇,亲戚会一刀两断。卖钱也行不通,一百年恐怕也卖不出去一件。至于进贡更不可能,送这样的扇子给上级,跟送死没什么区别。自赏倒是有些可能,除非这个人是个大变态。既然不送人、不卖钱、不进贡、不自赏,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满脑袋胡思乱想,寻思着这幅画存在的理由和意义。全国大大小小上千个古玩市场,形形色色的文物五花八门、成千上万,但若说起骷髅画,还真难寻找,尤其是上了年头儿的古货更是闻所未闻。恐怕也只有集万千宝物于一身的故宫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文物。
我勉强抱着欣赏的态度再次打量这幅画,画面尺幅不大,大概一尺见方,却盖了大大小小十来枚印章,有椭圆形的、有方形的,还有葫芦形的。这些印章多属于“印”。一些收藏家每收到一幅喜欢的书画,便会在上面盖上自己的印章。书画几经转手,收藏印也会越来越多。这种习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书画本身的完整性和艺术性。但是也留下了传承的印记,通过收藏印便可知晓谁曾经收藏过该作品,对辨别作品真伪和追溯传承有一定帮助。
画面的左侧有李嵩的名款,想必这个叫李嵩的就是作者了。我迅速用手机百度了一下,尼玛,这个李嵩竟然是宋朝人!也就是说这幅团扇画足有一千年的历史!一千年前还没有解剖学,画家能把人体骨骼绘画的如此精准,足见这个作者是一位高人。
咦,对了,我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故宫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小季手上?一千年历史的古画啊,绝对的国宝级别。小季这号人物无论如何不可能私自取走,更不用说拿出来显摆了。
“画怎么个来路?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偷出来的?”我用质问的语气问小季。其实我根本不相信故宫里的东西会被人偷盗,特别是小季这号人。这么问只是想知道东西的来路。
“偷?我呸!王师傅送我的好不好。”小季直接反驳。
“哪个王师傅?我怎么不认识?”
面对我的质疑,小季不屑一顾道:“你才来了几天,故宫里光修文物的师傅就有上百,难不成你还都认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幅画的来路。当然了,这幅画不可能是真迹,而是修文物的师傅仿的。说到仿制文物,故宫里绝对高手如云。修复文物的师傅们个个都是高手,他们有的专攻金石,有的擅长书画,有的拿手雕塑,有的精于木器,埋头于故宫的僻静角落几十年如一日潜心研究,可以说在各自的专业都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我一点都不怀疑修文物的师傅们能仿出足以乱真的作品,修文物的基本要求就是修旧如旧,他们师徒相传(或者子承父业)几代人都在故宫修文物,那种高超的技法早已超出了一般人能理解的范畴。
话又说回来,即便这幅骷髅画是仿品,那也是出自故宫的文物修复大师之手,拿到市场上绝对价格不菲,保守估计几万块是有的。毕竟这种大师之作在市面上流通的太少太少。
“说说吧,你是怎么搞到手的?王师傅平白无故能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继续追问。在我眼里这幅画的确很珍贵,拿到潘家园绝对是抢手货。
小季面露不屑:“切,不就是一张画嘛,我能再要来五张你信不信?”
五张画!那得换多少钱!我腾一下站起来,紧紧握住小季柔软的小手道:“姑奶奶,不,季天蓝同志,你能不能行行好把王师傅介绍给我?”
小季噘着嘴扭向一边,“就你,还想见王师傅?别做梦了!”
“我哪做梦了?告诉你,我现在清醒的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越发地握紧小季的手,力道比刚才大了许多,以此证明我的清醒程度。
小季清秀的眉梢稍微皱了皱,大概是被我握疼了。
“张菩提,你松开,画都被你捏烂了!”
我闻听小季的话,手像触电似的赶紧松开,心疼的要命。当然不是心疼小季,是心疼那幅画。真要捏到破相可就不值钱了!
“姑奶奶,不,季大姐,不,季小姐,不,季同志。咱不要耽误时间好不好,赶紧走吧!”
小季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带我去见王师傅。事不宜迟,说走就走。我拉着小季一路飞奔出了西筒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