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胡所长的办公室。老胡还在。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重点提到乌月神木,以及山海经中对此木的注解。老胡并未感到太意外,山海经他也读过,其中不少的神秘传说他都有耳闻。别忘了老胡曾经是干什么的,作为一名“民间考古专家”,山海经是必不可少的读物。
这一夜对于参与木器展的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时间太紧,大量的工作要做,故宫里不加班的传统得打破了。当然也仅限于展区那一段,其它地方夜间还是不许留人的。
对于我和老胡来说同样是一个不眠之夜,这是我们证明雕漆脸谱有“鬼”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们走到保卫处的监控室,通过视频画面看着魏教授的办公室窗户。里面人影晃动,小刘和另外一个人在守夜。雕漆脸谱将在魏教授的办公室度过最后一个夜晚。不管最终能否展览,展期结束之后它都将被封存,何时能再见天日就不好说了。
我和胡所长并排坐在屏幕前,观察着画面的一举一动。今天是月末,没有月色,外东路一带路灯稀疏,画面很暗。
时间在煎熬中度过,好不容易熬到半夜。画面平静的如同一张照片,没有任何异常。胡所长紧盯着画面不放,表情严峻,看得出他的压力很大。
我何尝不是,辛苦了这么多天,要的就是一个结果。可是老天爷似乎有意跟我们开玩笑,故意把真相隐匿了起来。
“怎么,着急了?”胡所长对我说道。
“是。”我实话实说。
“呵呵…”胡所长一声轻笑,顿了顿才说道:“你希望雕漆脸谱发生异变吗?或者说你希望乌月神木杀人的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有些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才回应道:“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希望雕漆脸谱不要闹鬼,那样它就能上展厅了,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五千年的文明史不是吹出来的;另一方面我又希望雕漆脸谱把鬼道的一面暴露出来,因为“闹鬼”的事情一直隐藏的话,日后指不定会出多大的篓子。
我对雕漆脸谱“闹鬼”的事情深信不疑,因为我和柳师傅都亲身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是为了找到它闹鬼的根源,同时也为了找到“鬼借宝”的根源。如果“鬼借宝”压根不存在,我们的大量心血岂不成了吃饱了撑的?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总之很矛盾,无法用语言去表达,尽管我是导游出身有一定口才。我想胡所长的心情跟我一样,无需多解释,他能体会到。
“所长,你希望雕漆脸谱闹鬼吗?”我反问老胡。我想他的心情跟我一样矛盾。
老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1974年初,辽宁地震局的工作人员根据各种数据的监测情况作出判断,辽东半岛近期发生大地震的可能性大。2月4日早晨6点,地震局的工作人员向辽宁省政府作出汇报,指出营口、海城一带最近发生地震的可能性大。上午10点,省政府向全省发布了临震预报。营口、海城一带数以千万计的人口马上开始停工停产防震抗灾,工厂停工、矿区停产、学校停课…没亲身经历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一纸地震信息的预报影响有多么大。千万人口的大动员,何等的震撼人心。据说当时地震局的专家们个个心事重重,内心矛盾到极点,预报是他们做出的,万一没有地震,停产停工造成的巨大损失谁负责?千万人口的大动员涉及生产生活方方面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地震局,地震专家背负的压力极其巨大。所以他们希望自己发出的预报能准确,这样才不会被千夫所指。可是一旦地震发生,整个辽宁的工业基础都将受到影响,损失不可估量。当时地震局的专家们心情极度矛盾,既希望预报准确,又不希望地震来临…
胡所长现在的心情就跟当年的地震局专家们一样,矛盾到了极点,包括我。其实我对海城地震没有一点印象,因为那时我还没出生。但是老胡肯定是早已出生,并且快退伍了。
我问胡所长怎么对海城地震的事情如此了解。老胡说他当时正好在东北,就在辽东半岛一带,可以说亲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大转移。防震动员是上午十点发出的,当天晚上7点大地震便来临,由于事先有准备,并未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工厂里的机械能搬动的也都搬到了厂外,损失降到了最低。
海城大地震已成历史,我和老胡面临的压力却还在,结局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木器展的总指挥王教授给老胡打来电话,言语很不客气,直截了当质问老胡为何阻止雕漆脸谱展出。王教授不敢冲着魏教授发火,转而奔着老胡来了。
老胡只能打哈哈,说只要过了今晚,雕漆脸谱的事他不再过问,该展出展出。
我在旁边直咧嘴,这位王教授看来是真急了,现在都几点了还打电话。
时间指向了凌晨三点,大屏幕上依旧平静如常,如同一张照片。我有些犯困,也有些失望,看来不会有什么结果了。那么多次的实验都没有结果,指望这一晚上扭转局面?
胡所长的脸上依旧平静的像一汪水,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时候房门开了,小季拎着几瓶矿泉水和几包面包进来。我见状直接扑上去,把水和面包抢过来,狼吞虎咽。从早起到现在连一口干粮都没吃,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几十遍。我一边吃面包一边冲小季伸出大拇指,小季就是我人生中的及时雨,几块面包真的是解决了大问题。
小季撅着嘴:“谁说是给你准备的,我给胡所长准备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