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有些懵。
听他那副语气，似乎底下那个漩涡异常凶险，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其实我对河还是比较了解的，我老家在唐昌镇，门口就有两条河，蒲阳河，柏河，都是从都江堰流过来的，从小就在河里头耍，漩涡也见了不少，虽说没去试着进去过，但感觉就算一个七八岁小孩进去，只要会水，会憋气，不要被水草缠住，不会出啥子问题。
所以刚才我答应陈涛过来办事，想着这条青石河看着，也不算很深，这种五六十米跨度的河，以我的经验，最深，也不会超过五六米，也就是两层楼的高度，以我的水性，一点问题也没有，就算有河漩，问题也不大。
但看勾勾表情，他这个人，看他刚才潜水那几下子，很麻利，水性感觉比我好，跟老彭有一拼，他都说底下凶险，那一定有凶险，我可不能大意。
关键是，现在还下不下去？
不由瞟了一眼勾勾，暗暗思忖：现在如果逃跑，感觉以我的速度，不见得甩得掉他，就不知道他在水里头手脚如何，但感觉此人心狠手辣，真打起来我不见得是他对手，退一万步说，就算我逃掉，这趟就算白来了，成都的事情咋个整？
于是牙巴一咬：管他妈的，下就下，生死有命。
主意拿定，也不说话，凝神，深深一口呼吸。
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脑壳一埋，双腿往上一蹬。
耳边“汩汩”作响，已经冲入水中。
“咕噜咕噜”，耳边一阵急响，双手用力，脑袋朝下几挺几挺，感觉已经下降两米。
手脚收住，凝神。
耳边“咕噜咕噜”急响，额头一阵发胀。
就这样静静倒悬在水中，僵尸一般。
五秒过后，左耳深处，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微弱声响。
“嗡嗡嗡”，声响突然变大，像有一辆火车从隧道冲出一般。
“哇！”我不由叫唤一声。
“咕噜噜”几个水泡从嘴巴冒出。
我赶紧闭嘴。这时候一口气都不能松，这一小口气，我能靠它游好几米。
“嗡—”，声响从耳内急速冲出。
几乎同时，一根刺痛猛然传来。
漩涡！
我猛一凛：不但是漩涡，居然，是个内漩！
来不及细想，身子一缩，双腿缩回。
对了，药罐！
不由双眼一睁，瞬间两股冰凉冲入眼内。
眨巴几下，睁开。
这时我的姿势，面朝水面。
周围一片漆黑，只听水泡“汩汩”。
突然，一坨黑物向我扑来。
我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药罐！
赶紧伸手一抱。
抱住，果然是。
药罐猛然向下一沉。
哇，勾勾已经灌了水了。
来不及细想，双腿双脚夹住药罐，辨情方向，朝左边一耸。
几乎同时，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就像有人狠狠扯我一下。
我身体不由猛的一转。
漩涡！
进去了！
心中一阵惊惧，身体却不停，缓缓旋转，朝下转去。
我死死抱住药罐，脑袋开始空白。
耳边，突然没有任何声响。
身体，依然缓缓旋转。
我脑壳头渐渐空明起来，就像在一座极度空旷的教堂，悬在半空一般。
我脑壳渐渐响起一个声音：不能昏.不能昏.
我猛然一睁眼。
四周，黑暗笼罩。
看不见任何东西，而身体还在缓缓旋转，向下.向下.
好多米了？
再下去，上的来不？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由一阵惊惶，朝下一望。
咦，下方四五米的深处，好像.有一坨白色东西。
再仔细一看，像是.一块礁石。
莫非，到底了？
身体还在缓缓旋转。
我顿时一喜，双脚一松，身子一扭，翻转过来。
“哇！”
两只耳朵突然一阵剧痛！
几乎同时，那股大力突然重新出现，把我身体猛然一卷！
“哇！”
我“咕咕”吐出几口气泡。
咋回事！
惊惧之下，手也松开，在半空中一阵乱刨。
药罐猛然脱手，朝下沉去。
我一阵慌乱，不管了，上去！
双手猛然一划，双脚一蹬，朝上一耸！
大力突然再次袭来，如同一床棉被，死死裹着我身体，无法动弹！
糟了！糟了！
老子要死在这儿！
我一阵绝望，双手双脚一阵乱板。
“咕咕咕咕咕咕”
周围，全是嘴巴头的气泡。
同时，两耳刺痛猛然加剧，就像被狠狠刺入两根牙签。
完了！
脑壳“嗡嗡嗡”，剧痛无比。
完了，没气了。
忍不住了！
我不由鼻子一吸。
“呜—”一股钻心疼痛，顺着鼻筋，直直刺入额头。
不能呼！
李忠，不能呼！
脑壳头一个声音在吼。
念经！
念经！
声音幽灵一般，在脑中闪现。
经？
我如遇神灵，眼前猛然一亮！
“牙凶，通古古！”
我忍不住念出。
“咕嘟咕嘟咕嘟.”气泡急冒。
“牙凶！通古古！”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鬼一般。
突然，一股怪力传来。
如同一只人手，把我往某处猛然一推。
我脑壳一昏，如坠深渊。
我猛一呼吸，鼻腔一阵剧痛。
不由大叫一声，“哇”猛呛一口水出来。
“对了！”有人说道。
我头疼欲裂，肚子里头一阵阵翻滚，张开嘴，“哇哇”一阵狂吐。
“翻过来！翻过来！”有人在吼，似乎是陈涛的声音。
身上有人猛推一下，我一下翻过来，左脸撞在硬物上，青痛。
又吐了几口，不住喘息。
这时渐渐清醒，想睁眼睛，眼皮异常沉重，无法睁开。张嘴想说话，嘴巴却压在石头上，动弹不得。
“罐子喃？罐子喃？”一个人问，是陈涛。
“不晓得。”很阴冷，是勾勾。
“不晓得？看到你们一起去放的嘛？”
勾勾没吭声。
有人踢了我屁股一下：“他又呛子回事，进那个漩涡里头没有？”
是老瓦。
“看时间，应该是进去了。”
“进去了？”陈涛很吃惊：“那药罐喃？”
“不晓得。估计，沉到最底下去了。”
“那个漩涡有很深嗦？”是杨表哥的声音。
“估计，十多米。”勾勾回答。
“十多米？”老瓦的声音：“这么深？你也进去了？”
“没有。”
“没有？”老瓦又踢我一脚：“那他呛子回事.出不来还是呛水了？”
勾勾没说话。
这时感觉有人在我身边蹲下，伸手摸我脖子上的动脉。
“很奇怪。”此人说。
原来是勾勾。
“呛个？”老瓦问。
“他是自己浮起来的。”
“啊？”“嗯？”有两个人同时问。
“刚才，他是自己浮起来的，很快，就像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样。”
“背后推.”是老瓦，说了一半噎住。
“对。”勾勾站起来：“跟那具女尸的情况，一模一样。”
女尸！
我不由纳闷：本来在说我，咋个突然又出现一具女尸。
还有，勾勾居然说我是被什么东西托上来的，莫非，就是我昏死前突然出现的那股怪力？
我日，这条河，太日妈诡异了。
“哦，你是说那具尸体当时是被托上来，不是自己浮上来？”陈涛在问。
没人吭声。
“是不是就在那个漩涡那儿？”陈涛继续问。
“不晓得。我也是听说。”勾勾回答。
说完，他好像又蹲下来。
两根异常冰冷的东西压在我脖子上，是他的两根手指。
我不由一个激灵。
“砰”！后背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起来了！装呛子睡！”
是老瓦。
“喔！”我背上一阵剧痛，呻*一声，一下睁开眼。
翻了个身，眼前一张瘦脸，正死死盯着我，是勾勾。
又一张脸探过来，一脸焦急，是陈涛。
“李忠，你没事嘛？”他问。
“没啥子。”我虚弱道。
“药罐喃？沉下去没有？”
我吞了吞口水，嘴巴里头全是没吐出去的胃里头的东西，又酸又臭，黏糊糊的。
我吐了一口：“好像.下去了。”
“好像？”陈涛脸上浮现怒色：“你没下到底？”
“没.没有。”
“那你咋回事，呛水啦？”陈涛继续问。
“好像是。我也不晓得。”
说完，我猛咳一阵，嘴巴里头的残渣喷在陈涛跟勾勾手上。
“锤子哦！”陈涛一下站起来，甩手。
勾勾一动不动，盯着我：“你，是不是看到啥子东西？”
我摇摇头：“没有。”
勾勾盯着我，瞳孔忽大忽小。
过会儿他“忽”一下站起来：“你们哪个身上有长绳子？”
都不解望着他。
老瓦奇道：“没有。呛个？”
“我再下去一趟。”
说完，勾勾头也不回往河里头走。
“喂，苟世清？”老瓦急忙招呼：“你呛子？”
勾勾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滑入水中。
“嘿嘿。”旁边杨表哥笑道：“他也不嫌累。”
一时三个人都站在河边，望着勾勾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