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他说。
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去?”陈涛奇道:“你去爪子?早点不说。”
勾勾一声不吭,继续脱衣服。
我站在河里头,左看右看,一时不知所措。
勾勾已经脱完衣服,也只剩丨内丨裤。月光下只见他瘦骨嶙峋,皮肤白得吓人,肚皮上竖起有一道黑色的缝合印,歪歪扭扭,有十多公分长,看上去触目惊心。
都盯着他,都没做声。
他确不在意,猫腰抬起药罐,小心翼翼走过来。
“啪啪啪”走到我旁边,把药罐轻轻一放。
“噗”
药罐往水里头轻轻一沉,很快浮起。
“走。”
他左手抓住药罐口口,朝河里头走去。
我没动,望着陈涛。
“喂阮军,他真要去啊?”陈涛问老瓦。
“哼,他硬是不相信。”老瓦自言自语。
“啥子喃?”陈涛没听懂。
“他们苟家有条祖训.”
老瓦说了一半,停住,哼一声,不说话。
陈涛沉思一下,朝我点点头:“你去嘛。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把细点。”
我也没办法:“好。”
回头一看,勾勾已经离我有七八米远,河水已经淹到他腰间。
我赶紧朝他赶去。
很快赶上,伸手抓住药罐一侧。
勾勾回头瞄我一眼,身子一沉,开始游。
我也沉下,单手划水。
两个人默不作声朝对岸划去,水很冷,水波不停拍在脸上,河腥臭刺鼻。
这时才发现,到对岸不了二三十米,至少有五六十米。
又游了十多米,水流愈发湍急,勾勾似乎有点撑不住,身体被冲得一荡一荡,好像随时要被冲走。
“你行不行?”我张嘴就吃了一口水:“放手,我来。”
勾勾“呼哧呼哧”吐水,不回答。
我只好继续。
前方,黑幽幽一大片,就是那块巨崖,如同一面巨大的屏幕。
而那块突出的岩石,就在中间。
“等一下。”
勾勾突然说。
我脚下不停踩水,慢慢停住。
“抓稳。”
勾勾说完,左手一放。
药罐被河水一冲,差点滑脱。
我赶紧右手用力,同时左手也抓去,抓住药罐口,同时脚下拼命踩水。
“忽”一下,勾勾脑袋朝下一耸,耸进水中,顿时不见。
我大奇:他要爪子?
只有等。
等了十秒,右前方四五米处突然“忽”的一声。
扭头一看,一个人脑壳从水中探出。
正是勾勾。
“过来。”他朝我挥手。
我赶紧用力,“忽忽”划过去。
“爪子?”滑到近前,我问。
勾勾朝水里头一指:“在底下。”
“啥子?”
“漩涡入口。”
有几个朋友给我发私信,说看不懂四川方言。
下面,我先解释几个,有不懂的再问我。
爪子—做什么,干什么。
憋憋—肯定,一定。
摆—说,讲述
咹—嗯?
呛子—川南方言:干什么。
呛个—川南方言:什么
很港—很洋盘,很时髦
我日—我日
漩涡入口?
我赶紧环顾四周,水面一荡一荡,无数个光斑也随之晃动,感觉没啥子异常。
“在哪儿?”我茫然问。
勾勾没吭声,朝四周看了看。
“走,游过去再说。”
说完,他朝前方崖壁游去。
崖壁已经矗立在我们面前,阴森森,如同一个倾斜的巨人,似乎随时要压下来。
游了几下,游到崖壁下。
面前这块,完全是垂直的,没有落脚的地方,河水拍在上头“啪啪”作响。
我只有伸手扶住,感觉滑溜溜的。
勾勾这时也抓住一处,大口喘气。
喘息一阵,他朝我招招手。
我拉住药罐,游过去。
“陈涛咋个给你说的?”
我朝对岸望了一眼,石滩上,直直站了两个黑影,看身形似乎是陈涛跟杨表哥,老瓦好在坐在一边。
“他喊我找漩涡。”
“然后?”
“然后把药罐放到底下去。”
“漩涡底下?”
“应该是。”
勾勾斜眼盯着我,没吭声。
他一只手抓住岩石,那个瘦筋筋的身子泡在水里头,一耸一耸,就像泡了一段竹筒一般。
耸了几下,他换了个姿势。
“两个问题。”他突然说。
“啥子?”
“一个,你进过漩涡没有?”
我一愣:“没有。”
马上问他:“漩涡很难进嗦?”
勾勾阴阴看我一眼:“那你听好。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找那个入口,我喊你咋个你就咋个。”
“行。”
“还有一个。”
“啥子?”
勾勾朝药罐一指:“这个沉不下去。”
我一愣,不由自主把药罐拉过来,往水里头一按。
药罐一下按下去。
我手一松,摇摇晃晃,朝下又沉了十多公分,停住。
“能沉。”我回头对勾勾说。
“要不得。”勾勾喘一口气:“沉不下去。”
“那咋办?”我马上想到一个办法:“绑石头。”
“不好绑。”勾勾摇头:“也没绳绳。”
我一想,也是。
“那咋办?”
“打开。丢个石头进去。”
我赶紧摇头:“要不得!要不得!”
勾勾斜眼盯着我。
我赶紧解释:“里头有个娃娃尸体,他又念了他那个啥子经,封了后可能.不能随便打开哦。”
“那就狙个眼眼,放水进去。”
我不答。心想,要真想放到水底,可能只能这样。
“走。”勾勾说完,脚一蹬,“哗”一下弹出去。
我赶紧拉住药罐,跟上。
又游到刚才位置,停下。
勾勾身子一耸一耸的踩水,踩了几下,身子一冒,脑袋一低,“嗵”一下又钻了下去。
几秒后,他猛一下冒出脑壳。
他“噗噗”吐了几口。
“过来。”
我手一划,游过去。
勾勾嘴巴朝下面一努:“就在底下。两米。”
“咋个下去?”我赶紧问。
“药罐给我。”
我赶紧手一拉,把药罐拉到勾勾面前。
勾勾把药罐拉住:“听好。脑壳朝下,翻,再把药罐接到,向下使劲冲,冲下去两米,感觉一下,有只耳朵肯定要痛,马上把身子蜷起,抱住膝盖,就像胎儿的样子,面朝痛的方向,不要动,自然会转。”
“转?转哪儿去?”
“最底下。”
“最底下?”我隐隐不安:“有好深?”
“不晓得。”
“底下是啥子喃?”
“不晓得。”
我不由喘气:“你的意思.”
勾勾阴阴一笑:“看你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