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问,他是卖古钱的?
王峰说,不是,好像是卖旧书的。
然后问我,去不去找他嘛。
我暗自思忖:从这几天的情况看,此人还真有点门道,那天他一来,就说五丁桥河里头有东西,虽说当时没发现,但后来从那口药罐来看,此物是头天半夜被人从那儿河里头捞出来的,会不会,就是朱师判断的“东西”?
如果是,那,这个瘦子就太神了。
还有,这两天我仔细分析了一下,从俞老板跟邓工的行为来看,他们好像都属于一个很隐秘的部门,是不是政府部门不清楚,但他们似乎一直在追查一个案子,而这个追查行动持续了70年,而那天邓工又提到一份档案,里面出现了一个“515”,从当时字里行间,这明显是一个人的代号,他“她”又会是谁,是男是女,死没有,跟刘玲,到底有啥子关系?
刘玲......
我脑海里头,马上浮现出一幅画面:她正趴在我身上,头发垂下来,而那张脸扭到了后背上......
对。一定要找一下朱师傅。此人深藏不露,他一定知道某些东西。
于是我对王峰说,那下了班我们一起去。
王峰说,要去就现在,那个市场听说关门很早,说5点钟就要关。
我说,要得,那你先过来。
等了几分钟,王峰骑了个电马儿跑过来,我给小黄说了一声,然后上车朝文殊院走。
中间我问王峰,那头刘玲咋回事。
王峰说,没联系,管逑她的。
一会儿就到了文殊院,那是个小庙子,在市中心,听说香火非常盛。
拐了个弯,看见一片棚户区,门口有块横匾“成都市钱币市场”。
问了一个人,他朝里面一指,说在最里头。
于是我跟王峰朝里头走,市场不是很大,外面是十多家铺子,全部经营古钱邮票,中间是个大坝子,基本都是卖旧书,走过一个长过道,后头是个小坝子,中间地上全部摆的书,两边是矮棚子,基本卖古玩,因为是中午,稀稀拉拉没几个客人。
“那儿!”王峰一指。
我一看,左边最尽头一家铺子门口,一个瘦子正蹲地上,捧了一个盒饭吃。
正是朱师。
我赶紧跟王峰走过去:“朱师!”
朱师抬起头,看见我们,微微一愣。
“吃饭嗦。”我招呼。
朱师点点头,嘴巴兀自缓缓嚼。
“哎呀都老板了还吃盒饭?”王峰笑:“走走走,出去我请你喝酒。”
“你们去喝嘛。”朱师头也不抬。
我心说:此人油盐不进,必须上猛料。
就凑过去:“是这样的,今天来,是想给你说件事。”
朱师瞟我一眼,还在吃。
“你晓不晓得,前天晚上我们发现了啥子?”
朱师一怔,嘴巴动作放慢。
“我们在五丁桥,挖出了一个罐罐。”
朱师嘴巴停住。
“罐罐?”他偏起头,斜眼看我。
“是。”我摸出烟:“要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
于是三人出了市场,在背后一条小巷子找了家烧菜馆。
点了几个菜,喊了一件啤酒,三个人开整。
朱师明显心不在焉,干了一杯,问:“你刚才说罐罐?”
“是。”我嚼着一块肥肠:“前晚上在五丁桥挖出来的。”
“河里头?”
“不是。岸上头。”
“岸上头?哪个位置?”
“咋个给你说喃。”我把肥肠费力吞下去,太老,半天嚼不动。
“那儿不是有两个斜坡坡吗,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就是从我们去的右边那个,上去后有个公厕,就在公厕旁边的花园里头。”
“花园?”朱师一愣:“埋在花园里头?”
“是。”
朱师眼神直勾勾,愣了一下,抬起头:“哪些人去挖的?”
“多得很。四五个。”
“你们咋晓得哪儿埋了东西?”
“哦。有人头天半夜发现的,说当时有两个人半夜时候在河里头,开了条船,之后就往上头抬东西,然后就开始埋,后来我们就去挖,挖一挖,挖出一个旅行包。”
“旅行包?”
“是。很大。结果一打开,里头全是药罐的碎片片。”
朱师一怔:“打烂啦?”
“打的稀烂。”我压低声音:“对了,说出来怕你们不信,那个药罐罐,如果拼出来有这么大!”
我伸出双手,做了个抱桶状。
“有好大?”旁边王峰张大嘴巴。
“至少这么大。”我又抱了一下。
“我靠!”王峰惊呼:“这么莽?”
看了一眼朱师,他直勾勾盯着酒杯。
“你们搞错没有哦?”王峰还是不相信:“啥子药罐有这么大......对了,会不会是那种瓮,我以前去贵阳,他们那儿有种吃肠旺面的瓮,就有这么大,会不会是那种?”
“晓逑得。”我喝了一口酒:“反正他们说是药罐。”
“上面是不是刻了六个人?”朱师突然问。
“啊?”我没听懂。
“我是说。”朱师盯着酒杯:“那个药罐上头,是不是刻了六个怪人?”
“啥子怪人?”我问。
“刻了人像没有嘛?”朱师不回答。
“好像......没看见。我当时也没注意。”
旁边王峰来了兴趣:“喂朱师傅,你是不是已经晓得是啥子了?”
“覃门的六相瓮。”朱师阴**。
覃门六相瓮!
我跟王峰对望一眼:他在说啥子?
朱师却埋头吃东西。
“你说啥子瓮喃?”王峰赶紧问。
朱师眼也不抬,拿起酒杯,在座子上敲了两下:“来。”
我跟王峰赶紧拿起杯子:“喝。”
心头一喜:他终于开口了!
“咕嘟”一口喝完,放下。朱师却不吭声,兀自去夹东西吃。
等了半天,我跟王峰互望一眼,相对苦笑。
“朱师傅硬是,咹?”王峰讪笑道:“深藏不露嘞。”
我也低头吃东西,暗自思忖:要不要,再来点猛料?
“李哥哪儿的喃?”王峰端起杯子问我:“听口音好像不是市区的人。”
“郫县。”我跟他碰了一下。
“哦,郫县嗦。”王峰面脸堆笑:“郫县好。郫县巴适。郫县哪儿的喃?”
“唐昌。”
“哦,唐昌?唐昌好。唐昌巴适。唐昌......”
朱师忽然抬起头:“你唐昌镇?”
我一愣:“是。”
“有个邱宝你认识不?”
“邱宝?邱保平?”
“就他。”
“豁。一根裤儿穿。”
朱师一怔:“啥意思?”
“原先我跟他在砂石厂,一个队,后来在牢里头,一个标准间。”
“宏达砂石厂?”
这下轮到我愣住:“是啊......咦,你咋个晓得?”
“嘿嘿。”朱师发出笑声,脸上却没笑意。
他又低头去喝酒。
兀自喝了一口,他摸出烟,一人发一杆。
王峰摆摆手。
朱师把那杆烟夹耳朵上,深深吸一口,缓缓一吐。
“刘玲咋个样?”他看了一眼王峰。
王峰一愣:“刘玲......不晓得。没联系。”
“她那个气味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哦。”朱师慢悠悠说。
“是啊。”王峰叹口气:“所以来找你。朱师你实话说,她那个铜臭到底是啥子问题?”
朱师抽烟,没回答。
过会儿他弹弹烟灰:“五丁桥。”
“五丁桥?”
我跟王峰互望两眼。
“你们晓不晓得,那座桥底下有啥子?”朱师又弹了一下烟灰。
“有啥子?”王峰抢先问。
“神鳖口。”
“神鳖口?”我跟王峰同时问:“啥东西。”
“听说过没嘛?”朱师问。
我看了一眼王峰,都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