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纳闷:这个老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到底葫芦里头装的啥子药酒?
也不好问,突突突,把他们送到斜坡上。
朱师垂着右手,跨上去,回头朝我点了下头,慢悠悠朝上走。
王峰手足无措,站了一会儿,回过头。
“留个电话嘛李哥,到时候好联系。”
我点点头,摸出小灵通,互相留了号码。
王峰就想走。
我喊住他:“王哥。”
他回头:“啥子?”
“有个事你问过他没有?”
“哪个?”
“朱师。”
“啥子?”
“就刘玲。你问过他这个问题没有,那个铜臭它第一次出现,不是消失了吗,然后过了几天它又出现。”
“啊?”
“你没问朱师,为啥子,是半夜不是白天?”
“哦!”王峰鼓眼泡眨巴两下:“当时我问了,但我不是这样子问,反正问的事差不多。”
“他咋个说?”
“他......”王峰扶了扶眼镜,好像在回忆。
然后他像想起来:“对了,他当时说了一句话,对了,还有点怪。”
“咋个说?”
“他......他好像说,半夜,出药性。”
王峰也走了。我开着汽艇朝回走。
刚才“半夜出药性。”把我听来瓜起,我问王峰啥意思,他手一摊,说当时那个朱师就说了这句话,坤头半脑,他也没听懂,看来高人都一个样,说话喜欢说半句。
临走前我叮嘱王峰,找他那个同事悄悄问一下,看这个朱师到底何方圣神,反正我感觉,此人来路不对,摸一下他的底子再说。
王峰说,就是就是,妈哟弄半天,弄一堆水草起来,我还以为......哼哼。
我没吭声,心头却在想他手心里面那个“黑物”的事。
边想边开,开到西北桥,右边远远忽然有人叫:“喂,小李子!”
扭头一看,护栏边停了一辆装垃圾的小货车,一个人正靠在边上抽烟。
这人我很熟,也姓李,好像叫李兴华,内江人,我一般喊他李二叔,是这个垃圾站的工人,西北桥有个很大的垃圾站,好像叫某某社区垃圾站,平时跟我们河工队还算熟。
“二叔。”
我招呼一声,开过去。
开到近前,我停下,李二叔丢一根烟下来。
“将将瞅你开过去,没吼你。”
我点燃烟:“哦,带两个朋友过去......”
我话没说完,也不晓得该咋个说。
闲聊几句,摆起女人,李二叔口水四溅,说前几天在解放北路耍,那头有几个洗头房,60块钱随便耍,喊我哪天一起去。
扯了两句,他忽然道:“对格了,中午吃晌午时候有两个人过来问你们嘞,人找来没得?”
我吐一口烟:“结果是你说的嗦......过来了。”
然后补充一句:“刚才船上那两个人就是。”
李二叔一愣:“你带他们去哪赶?”
“五丁桥。”
“五丁桥?做啷个?”
我哼一声,没回答。
抽了一口烟,才说:“查案子。信不信?”
“公丨安丨?”
“鬼安哦。”
“国安局啊?”李二叔张大嘴。
“我日!”我笑骂:“国安局会跑起来查跳河案嗦。”
“跳河?”李二叔一愣:“就......那天那个肥女子?”
我点头:“是。就那个事。他们过去查东西。”
“跳个河有屁个查头!”
我正要说“那个事情没这么简单”,这时身上小灵通突然响。
赶紧接起,原来是老彭。
他在里头问,我在哪儿。
我愣了一下,想了个理由,说西北桥垃圾站喊我过来帮点忙,马上就回来。
旁边李二叔骂,说,帮,帮你个棒老二!
老彭说,那快点,他在“长城花园”这个工段房等我。
我一愣,说,你跑来干啥子。
今天只有我值班,都快下班了,他跑起来爪子?
老彭说,你先回来,回来我给你说。
于是我给李二叔挥了挥手,开船回工段房。
到了后,老彭果然来了,在门口跟一个按摩女摆龙门阵。
看见我,他招了招手,把我拉一边。
“等会儿吃完饭你先走。”他手一伸:“船钥匙给我。”
我把钥匙交给他,随口问:“你晚上要爪子?”
“晚上说要来个人,可能要用到船。”
“哪个?”
老彭伸手抠鼻屎:“段长交代的事,我也搞逑不懂,反正吃了饭你走你的。”
我也懒得问,心想多半是上头来抽查。
于是摆了一会儿龙门阵,六点的时候去打饭。
正跟老彭吃,小灵通突然响。
一看,竟然是李二叔。
我就问他爪子。
李二叔说,小李子你过来一下,这头有个事。
我有点奇怪,就问啥子事。
李二叔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他们这儿有个魏大姐,说昨晚上下半夜,看到五丁桥那头有人埋东西。
吃了晚饭,我沿着府河朝“西北桥”走。
到了垃圾站,已经七点过,天也快黑了,还没走到大门,一股垃圾臭气就扑面而来,走进去,坝子头有三个人围在一个小桌子边正吃饭,一个是李二叔,还有个红鼻子老头,还有个女的,五十多岁长了一张麻子脸,我以前见过,不晓得名字,应该就是魏大姐。
李二叔招呼我一声,我走近。
“啷子事你给小李子摆噻。”他指着我。
魏大姐瞟我一眼,然后,眼睛眯成一条缝,笑。
“有鸡儿个摆头!有鸡儿个摆头!”
她不停笑。
李二叔板起脸:“人家来都来了,你摆你的嘛,管他鸡儿鸭儿。”
“嘻嘻嘻。”魏大姐只是笑,几颗白米饭喷出来,喷在面前一碗熬锅肉里头。
旁边红鼻子老头默不作声,伸筷入碗,夹起一大块熬锅肉,丢进嘴巴嚼,嘴角流出一根油。
“你笑你妈撮箕哦!”李二叔骂:“拉个稀粑粑怕啥子。”
我听得一头雾水,赶紧说:“喂喂喂,你们喊我来爪子哦?”
李二叔“啪”一声把筷子一放。
“这样子,我来摆。”他伸手入嘴,抠了两下,拉出一根蒜苗叶子:“瓜婆娘只晓得傻笑......这样嘞,昨天黑了,她在这儿住,下半夜时候拉稀,拉了一半在床上,剩下一半她卷在勾子里头,就往外头冲,结果厕所门是关起在,她也是逼急了,跑到河边找了个树子就扯开拉,拉拉拉,拉爽了,提裤儿,结果突然就看到那头五丁桥那个方向,河里头好像有亮光,她也是稀奇人,就提好裤儿跑到河边边趴到栏杆上看,结果看到五丁桥桥底下,好像有条船,停在那儿不晓得干啷门,她就一直看,上头好像有两个人,也不晓得在干啷子,过哈儿,船朝这头开,开到一半,在对岸那个斜坡坡那儿停到起,就看到那两个人好像抬了一个东西上去,抬到岸上头,就那个公厕那儿,就看见两个人姑下身,好像在挖土,挖了一阵子,又耸一耸,好像埋了个东西进里头......赫——吐!”
李二叔说一半,鼻子狠抽了一下,吐出一口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