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一回头:“哦,老宋!对对对,找他找他!”
说完他就朝瘦老头吼:“老宋!”
“啊!”老宋应了一句。
“现在咋个整?”
老宋似乎愣了一下。
“人咋样?”他朝我们吼。
“好像还有气。”小黄吼。
“扯她舌头!”那头吼。
我一下子听懂,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办法。
于是右手使劲,把女人一翻,女人的脸一下翻过来,只见她双眼紧闭,眼镜已经冲走了,两个鼻孔“咕咕咕”冒气泡。
“来,扯!”小黄伸手,掰开女人嘴巴。
我也管不到这么多,手一伸,伸进她嘴巴,狠狠扯住舌头,感觉滑溜溜,还猛然一缩,跟蛇一般。
我死死扯住,一扯,扯了出来。
“扯出来了!”小黄回头吼。
“抱她起来,脸朝下,屁股朝你们,拍背!”那头吼。
于是站起来,抱起女人,如此这般,一拍。
拍了几下,女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水。
“开过来开过来!”老宋吼。
于是我提住女人,小黄发动,突突突,很快开到那头,那头有个斜坡,是平时清淤用的,老宋已经跑下来了,三人七手八脚,把女人抬下船,脸朝下放在斜坡上。
这时上头已经围了十多个人过来,都指指点点。
老宋蹲下来,伸手在女人鼻下一探。
“不行。气太短。”
他说完,伸手一翻,女人翻过来,他双手一伸,按在女人胸脯上。
女人胸脯鼓囊囊的,一按就冒水。
老宋按了几下,又伸长脖子,去做人工呼吸。
“吔,摸到巴适嘞!”旁边小黄嘿嘿笑。
我恨他一眼:“羡慕哇?学艺不精,怪哪个?”
这时头顶突然有人叫:“刘玲!刘玲!”
抬头一看,原来是小胖子,他已经跑过来了。
“死不了。”小黄抬头应了一句。
这时突听女人猛然咳嗽。
我赶紧蹲下去看,就见她头发凌乱,脑袋一抬一抬,不住咳,污水一股一股从她嘴角鼻孔往外冒。
“对了!”我喜道。
老宋长喘一口气,甩了甩手,作势站起来。
我也想站起来。
但突然间,我闻到一股怪臭。
那个气味出现的异常突然,就像一股阴风一般。
我不由“忽忽”嗅了两下,很冲鼻子,像是......铜臭。
我暗自奇怪,“忽忽”又嗅了两下。
咦,好怪,突然又消失了。
不由看了一眼那女人,她蜷缩在那儿,头发披散,浑身湿淋淋。旁边老宋背对我,一动不动,姿势半蹲半站,就像突然闪到腰杆一般。
“喂,老宋?”我随口问:“你闻到那个味道没有?”
老宋似乎没听见,一动不动。
“老宋!”
老宋回过头,一脸茫然:“啥子?”
“你闻到那个味道没有?”
“啥子味道?”
“就刚才,突然冒了一下,一股金属味道,跟闻铜钱差不多。”
“哦哦。”老宋心不在焉:“没有没有。”
这时小黄走过来,瞟了一眼女人:“我日,命大嘞,泡了这么久都没死。”
脚步声急响,抬头一看,小胖子跑下来。
“刘玲!刘玲!”他喊了几声,冲过来,跪下去,一把抱住女人。
“你咋个这么瓜哦......”他带着哭腔,不停摇女人肩膀。
小黄骂道:“摇个屁啊,一会儿又摇死了。”
又问老宋:“喊不喊120哦?”
老宋神情有点恍惚,愣了一会儿才说:“120......要,要喊。”
我们三个就站在那儿,看小胖子摇那女人,小黄低声骂:“瓜娃子娃娃。”
看了一会儿,120来了,很快把女人抬上车,小胖子也跳上去,一溜烟开走了。
“妈卖x,谢都不说一个!”小黄恨恨骂,朝车子开走地方吐了一口痰。
我倒无所谓,想起老宋。
回头去找他,周围围了十几二十个人,都在窃窃私语,却没看见他人影。
也没多想,跟小黄回到汽艇上,继续干活路。
当天无话。
过了五六天,我已经把这件事搞忘完了。
说起来,像这种跳河自杀,对我们这些河工来说真的不算啥子大不了的事,就这条府河,据老彭说,每年都要打捞起两三具尸体起来,有男有女,据说基本上都是从上游安靖镇,三道堰,甚至从都江堰那头冲下来的,原因除了淹死,自杀,甚至有电死,当然,还有凶杀抛尸,老彭说最吓人一次是两三年前,在万福桥那头,闸门下头,当时漂了一坨黑色塑料袋,圆溜溜的,混在垃圾堆里头,浮了两天,后来发现不对,捞起来一看,我的天!
又过一天,这天上午十点,我照旧去“巡逻”,这次是我跟老彭。
路过五丁桥,我发现河边站了一个人,正呆呆望着河面,一动不动。
我感觉眼熟,仔细一瞧。
居然是小胖子。
小胖子这时也发现了我,愣了一下。
我这时突然发现,他站的地方,就是那天那个驼背女刘玲跳河的地方。
好怪,他一个人跑过来瓜兮兮的站那儿干啥?
就朝他招呼:“胖哥!”
小胖子点了下头,没吭声。
“哪个?”旁边老彭问。
“就那天,有个女人跳河喃......”我压低声音。
“哦,是他。”老彭瞟了小胖子一眼:“他站那儿爪子喃,招魂嗦。”
我也好奇,就加档,突突突开过去。
开到近前,我抬头问:“吔,你在那儿爪子喃?”
小胖子看了老彭一眼:“没得啥子得。”
“你老妞儿没事嘛?”
“老妞儿”是成都土话,就是老婆,女友的意思。
“冯玲啊?”小胖子欲言又止:“她......她没得啥子得。”
我看他吞吞吐吐的,心头不耐烦,就点点头,挂挡,调转船头。
“喂,师傅!”小胖子突然招呼。
“啥子?”我回过头。
“问你个事,你们遇到过......”小胖子说了半截,又停住。
“遇到啥子嘛?”
“哦哦哦,没得啥子得。”
我心头泼烦,这人也母得可以。
就不再理他,调转船头,朝五丁桥开去。
老彭朝小胖子望了一眼:“这个老几咋个,感觉神戳戳的。”
我没吭声。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到了五丁桥,继续干活路。
当天无话。
第二天下午三点,外头大太阳,当天我值班,我正在工段房里头咪瞌睡,“咚咚咚”,外头突然有人敲玻璃窗。
我们有两个工段房,一个在下游“活水公园”里头,还有一个就是我睡觉的地方,位置在上游“长城花园”附近。
我睡的正香,不高兴,睁眼一看,窗子外头出现一张胖嘟嘟的脸,竟然又是小胖子。
咦,他咋个找到这儿来了?
就起来,开门。
门一开,外头竟然站了两个人,他身后还站了一个瘦子,四十来岁,大热天穿一身深棕色西服,身子好像一直在发抖。
“师傅,硬是你嗦。”小胖子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