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汽车站到处搜寻，许久之后，终于在公共厕所旁找到了张元甲。他站在厕所旁边，看着我笑。那笑容显得特别阴森，即便是大白天，周围都是人，我仍觉得浑身发冷。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又清醒了。可随后，他又傻乎乎的冲我笑：“你还活着，我们一起走吧。”

我长吐出一口气，走过去训斥说：“你怎么乱跑？”

一个傻子，又怎么能答出这样的问题？从他口中问不出东西来，我只好把这当成神经病的一种症状。

正要离开那去坐汽车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是个身材微胖，头发半秃的中年男人。

发哥！我惊诧莫名，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发哥！

他竟然还活着？

我猛地转头看向张元甲，心里想着，难道这家伙是来见发哥的？他是装疯？

可是，他为什么要装疯跟着我？

我想不明白这件事，但发哥就在眼前，他是找寻真相的另一个线索！我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机会，立刻对张元甲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走！”

张元甲笑嘻嘻的看着我，不知道听没听懂。我没心思再管他，迈开步子向发哥追去。

汽车站的人很多，发哥走的又很快，我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好几次都差点追丢了。这让我很是气恼，那个发福的中年人，怎么走的那么快！没多久，发哥坐上了一辆面包车。眼看着面包车尾部冒着黑烟驶离，我心中大急，顾不上太多，连忙从附近寻了辆摩的，塞给他十块钱，要求务必跟上前面那辆面包车！

摩托车在县城不比面包车慢多少，哪怕超过去也不在话下。但我心里有别的想法，思索着无论发哥究竟是不是和张元甲见面，他既然出现，肯定是有原因的。那么他现在离开，也一定有理由。我要弄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见过谁。

这个原本在我心里只是个安分守己开矿赚钱的老男人，此刻多了许多神秘感。仔细想想，当初对发哥的认识确实太少了。除了知道他是河南人，就再没其它了解了。

也许发哥没有发现我的跟踪，面包车不快不慢的在前面开着，不久后，我们驶离了县城，一路朝着乡村而去。

摩托车司机一边开一边跟我唠叨，说：“这都出县城了，得加钱。”

我哪有心思管钱，直接塞了二十块给他，说：“多远都跟，钱不差你的！”

摩托车司机咧开嘴笑，还好奇的问我这是演的哪一码？丨警丨察追歹徒？可看我的样子，也不像丨警丨察啊。

我懒得跟他废话，看着四周的景色，忽然觉得疑惑。因为随着远离县城，一路上的风光让我愈发熟悉。再过十分钟后，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正是去往矿场的路吗？难道说，发哥是要去矿里？

陈景天走之前曾叮嘱我，千万不要再回矿场了。因为里面还藏着东西，很危险，随意靠近容易丢了小命。但此时此刻，别说靠近矿场，哪怕真的要进去，我也不会犹豫。

逃避，不是我的性格，之前想离开，是因为不愿意被冤枉。但如果能获知真相，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爷爷教我背书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这话萦绕耳边，令我心血沸腾。真相，总是比生死更容易让人动心！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司机回头看我，问：“面的停了，还追不？”

我回过神来，侧头看去，果然见那面包车停在路边。四处望一望，离矿场已经不远，前方隐约可见巨大的煤山。

我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把人打发走，然后小心翼翼的向面包车行去。半路上，看见发哥从车上下来。他依然无所发觉，大摇大摆的走向矿场。在经过面包车附近的时候，我透过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车里没有人。这让我心头一跳，怎么会没有人？谁开的车？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警惕。

一路跟着发哥进入矿场，这里依然没有其他人存在。发哥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他一路越过工棚，以及自己那间简陋的“矿长办公室”，径直走向矿洞。

我心中更沉，这家伙果然有问题，不然矿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怎么会无动于衷？

正想着，发哥已经走到了矿洞入口。他忽然停住了步子，然后转过头。我反应迅速，连忙躲到一旁的工棚。可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发哥笑了一下。

他笑的很自然，就像看到什么可笑的事情。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被他发现了，但那笑容，却让人无缘无故升起了怒火。倘若他真的发现了我，那么这个笑容什么意思？是在嘲讽我吗？

随后，发哥走进了矿洞，很快消失在黑色的入口之中。

我在藏身处犹豫片刻，这才缓缓走出去。为了壮胆，还特意在附近找了把铁铲提在手里。走到矿洞入口，看着那黑漆漆的入口，我忽然有种猜想，发哥该不会早就发现了我吧？又或者，他其实是故意引我来矿场的？

不管答案如何，结果似乎只有一个。真相就在眼前，哪怕发哥真是故意引我来，我也要进去！

深吸一口气后，我蹑手蹑脚的溜进矿洞。沿着那熟悉的轨道前行，心中感慨万分。昨日所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又像已过去多年，令人恍惚。

一边走，我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可发哥就像幽灵一样，走路完全不带半点声响。以我在部队锻炼出的耳力，百米外有人行走都能听见才对。更何况，矿坑里煤渣遍布，寻常人走在上路理应发出咔咔的声响。这不同寻常的表象，让我更加警惕。

手里的铁铲攥的很紧，一旦周围有异动，管他三七二十一，立刻就会拍一铲子上去。

踩着煤渣，感受着脚底传来的松软触感，我不由自主想起矿难发生时，那些暗红色的液体，还有老陈被截成两段的尸体。我忽然有种错觉，脚底下正踩着一具尸体，那腐烂的血肉粘在脚底板，让人浑身发冷。

黑暗中，人很容易多想，何况我刚刚经历过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显得有点血腥。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听见了动静。

那不是一个人行走的声音，而是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声响。我连忙放缓步子，更加轻手轻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

再靠近一段距离，拐了个弯，只见前面隐隐约约亮起暗绿色的光。那些光忽上忽下，犹如鬼火一般。在这渗人的光彩下，几具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也许是人，但又不太像。因为有的身体完整，有的却像动物一样在地上匍匐。忽然间，我想起了老陈，又想起当初塌方时昙花一现的那些古怪躯体。难道说，是在矿洞里死掉的工友尸体？

这个猜想，让我寒毛直竖，难怪陈景天不让我回矿场！

如果前方仅仅是这些，那我肯定不会再有别的想法，而是直接掉头离开。可事实上，在这些古怪的身影前方，还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