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干好奇,凑过去看。
母亲吓了一跳,连忙把东西收了起来。阿拉干一脸地痞流氓的相,像在调戏母亲。他身子左右摇晃,将母亲围住,接着就要伸手去夺母亲手中的档案袋。
母亲突然一个下腰,身子如同泥鳅一般从阿拉干的身边溜出去了。
阿拉干吃了一惊,又笑着扑过去。
母亲几个闪躲,阿拉干竟然连她的衣服都沾不到。最后,当阿拉干将母亲逼到墙角时,母亲双手扶着柱子,一个凌空倒挂,上了柱子。阿拉干扑了一空,被母亲一脚踢翻在地。这下,阿拉干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爬起来,愤怒且惊讶地审视着母亲。
“好啊!嫂子,原来深藏不露啊?”阿拉干拍着屁股上的灰尘。
母亲从柱子上下来,拱了拱手,冷冷说:“端公承让!”
阿拉干心里一万个不愉快,他摇头晃脑,看着母亲从他身边经过。
过了一会,他追过来问:“嫂子,我和灵犀道长都知道,你在骗咱们。你骗了咱们不要紧,你还把刘老哥给骗了。难怪……难怪刘老哥,他咋说来着?他说让我们不要与你为敌。”
“他真那么说了?”母亲的语气更冷了,我甚至都感觉到了杀气。
这个生我养我,在我眼中永远充满着慈爱和温柔的美丽女人,突然间变得那么陌生。
这阵子我经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堕入一个永远醒不来的梦魇。
我感觉,自己大概还躺在龙山屯的家里,那个四合院中,安然入睡。
父亲和母亲呢,就一如既往地躺在我的身边。
一切,好像都变了!
阿拉干还在苦笑,他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母亲?又或者,是在嘲笑咱们当前所做的事?
笑着笑着,他叹了口气,像是累了,就坐在桌子上抽烟。
“刘老哥还说了,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幸福,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他还说,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好或者坏,都是一刹那一刹那的东西。我阿拉干是个粗人,理解不了那么多。初中都没读完,仗着老爹有点钱,打架逃课,当过几年小混混。后来,家族没落,自己又犯了事。要不是刘老哥出手搭救,让我做了这个端公,恐怕我现在还在牢房里。嫂子和刘老哥的事情,我管不着,这次,我只负责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母亲跟阿拉干要了一支烟,气定神闲问:“他只说让你们送到黑森林?”
“只说到黑森林,出了这个鬼地方,咱们就分道扬镳。”
阿拉干皱着眉头,瞪着母亲,好像有点不想理她似的。
母亲也不生气,她跟阿拉干要了打火机,一把火烧了莫非收集的全部资料。
阿拉干看得急眼,准备去扑火。母亲横在他面前:“你给我站住!”
“这可是他的东西。待会儿他醒了,我看你咋办?”阿拉干指着莫非。
“这个不用你操心,在咱们离开之前,我保证他不会醒。”
阿拉干很惊讶,脸上还有些许恐惧。他问:“嫂子,你究竟想干嘛?”
母亲默默不语,继续抽烟。
她抽烟的姿势很娴熟,但是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有过母亲抽烟的印象。
三人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半个小时后,蓝衣道士和水儿回来了。
道士风尘仆仆,一看就是挖坑弄的。水儿呢,哭红了眼睛。
他们进来,看到莫非还没醒,阿拉干鬼鬼祟祟朝蓝衣道士挤眉弄眼。蓝衣道士道号灵犀,名不虚传,阿拉干一点,他立即就通了。不过,道长是聪明人,他并没多问。
母亲问他:“道长把大师安顿好了,咱们也是时候出发了。我看大家都饿了吧。对了道长,你知道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吗?这地方,貌似你比大家都熟。”
道长看都没看母亲一眼,就去背莫非。
母亲警告他:“道长是想继续带着这个累赘?你就不怕他醒来后失控,大开杀戒?”
蓝衣道士拉着莫非的手,问:“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刚才我已经看过莫非收集而来的资料,这些资料多少可以说明莫非的身份。我怀疑,他跟吸血鬼家族有关,从他的种种表现看,他根本不是凡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小哥大概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只是记忆不断被消除罢了!”
蓝衣道士听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继续将莫非背在背上,迈开脚步就要走。
母亲看了看教堂里的所罗门剑,像在想什么。
就在道长和阿拉干还有水儿即将走出教堂大门时,母亲突然把大伙叫住:“灵犀道长,阿拉端公,看在刘郎的面上,以后宫恒就交给你们了。现在,我想去教堂的密道看看。那群土著民能在这地方生活,想必有什么法宝来着。把这地方弄明白,咱们才有机会出去。”
“妈,我不要跟他们走,我要跟你去!”我用恳求的语气说。
母亲过来,擦了擦我的眼泪,蹲下身子用一双泪眼看着我。
“宫恒,别哭。咱们都不哭,好吗?刚才阿拉端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爸爸告诉咱们,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走自己的路。你今年13岁,在法律上,你都已经有自主选择权了。这辈子,你能做妈妈的儿子,是一种缘分,妈妈很开心。但是,宫恒,你记住,缘分都有来有去,哪怕是亲人,能陪伴你的日子也不会太多。花开花谢,人来人往,鸟儿长大了,就应该自由飞翔。况且,妈妈只是暂时离开你而已。那地方,很危险的!”
“我不怕!我不怕危险,我也不怕脏。妈妈……”
我哭得一塌糊涂。
这种痛苦的感觉,让我两眼发黑。
在我的人生中,这是第二次真正因为亲人的离开而悲痛欲绝。我记得,第一次是在爷爷刚去世的时候,不知道为啥,那阵子爸妈一直在争吵,而且吵得很凶。
有一天晚上,父亲弯下腰要背我,他说:“宫恒,爸爸带你到一个没有罪恶的地方。”
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跟父亲走。因为我舍不得母亲。
那天晚上,母亲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哭了整整一夜。
之后,父母如何和好的我,我并不清楚。
现在,我再次预感到,母亲将要离我而去。父亲的离开,已经让我成了一只孤鹤。现在,母亲也要把我抛下不管了吗?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宫恒别怕,你还有我!”水儿在我身后轻声说。
母亲红着眼起身,一咬牙,身子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密室的地方。我傻傻地看着那个空洞洞的大门,全身好像被电了那样,麻木不仁。
水儿对我说:“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