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温暖的土炕上,听着父亲精彩的故事,吃着火盆里煨的红薯,喝一口略带苦涩的罐罐茶,这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听过的故事,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为我物质匮乏的童年增添了很多色彩,让我有了一个丰富瑰丽的精神世界。
时光飞逝,现在的我,已过而立之年。回过头去品味这些故事,我觉得这些故事充满了家乡特有的、亲切的乡土气息,更觉得这些故事是如此地新奇有趣。
这些故事在我的心中早已超越了茶余饭后消遣的意义,它们传递着向善、尽孝的世界观,告诉我要善待周围的人和一草一木,告诫我要学会与自然和谐相处。
这些故事也体现着家乡人丰富的想象力和朴实的生存智慧,孕育和传承着西北乡村质朴的文明,承载着乡村艰辛曲折的发展历程,也承载着这片土地上世态的炎凉和世事的沧桑。
这些年,那些满肚子都是好故事的老人都逐渐去世了。
村子的碾麦场上和村口的大柳树下,那些端着饭碗围着老人们听故事的孩子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智能手机和电脑游戏。
偶尔翻开家里小朋友的课外书,几乎全是讲述国外金发碧眼小孩子聪明智慧的故事,极少能寻觅到那些曾让我如痴如醉、蕴藏真理的乡土故事。
惋惜之下,我逐渐萌发了把家乡这些乡土故事写出来想法。从二零一三年开始,我在工作和学习之余开始慢慢写作,并把一些故事分享到我的个人微信公众平台“叶木喊山(id:yemumu2016)”里。
让我倍感欣慰的是,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朋友们与我一样,有着浓厚的乡土和故事情结,这些朋友们不停地鼓励我、鞭策我,让我坚持了下来,这三四年竟也陆续写了近百万字。
在此期间,不停有朋友鼓励我将这些故事出版成册,这就有了这本《月下访狐》的诞生。
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月下访狐》只收录了我大概二十万字的作品,但是这本书里的每个故事都是精心挑选的。
最后,感谢为本书的出版给予热心帮助的各位老师们,也感谢叶木喊山在各大媒体平台的读者朋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鼓励和督促,我很难完成自己的这个心愿。
本人水平有限,作品难免有瑕疵,敬请朋友们批评指正!
叶木喊山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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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蚱神
一
在喊山的家乡,蝈蝈并不叫蝈蝈,而是称作蚂蚱。
每年麦子黄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蚂蚱扯着嗓子唱歌的声音,就像六月的太阳一样热烈。
乡亲们把蚂蚱分为两种,一种长着圆翅膀的,叫圆镜蚂蚱。圆镜蚂蚱长相比较好看,有土褐色的,有草绿色的,叫声悦耳,很有节奏。
还有一种是长着长翅膀的,叫吊镜蚂蚱,吊镜蚂蚱翅膀不如圆镜蚂蚱好看,叫声嘶哑啁哳,毫无节奏可言,所以没有圆镜蚂蚱那么招人喜欢。
圆镜蚂蚱和吊镜蚂蚱都能叫,是雄蚂蚱。
雌蚂蚱翅膀很短,屁股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产卵管,就像一柄马刀一样,所以不管是吊镜的雌蚂蚱还是圆镜的雌蚂蚱,家乡人都称之为“刀客”。
刀客是不能鸣叫的,更不招人喜欢。
蚂蚱是我们农村孩子童年的一部分。
六月黄天,大人们忙着收割庄稼,小孩子也不能闲呆着,要跟着到地里帮忙。
小孩子爱玩那是天性,一到地里,听到蚂蚱叫,心思就不在干活上了,家长一看孩子心不在焉,知道孩子们心里想什么,开口放行:“拿蚂蚱去吧!”
于是欢呼雀跃,草丛灌木中到处搜寻,麦地里一般不敢去践踏,践踏了成熟的麦子,铁定挨揍。
拿蚂蚱是个细致活儿,你远远听到蚂蚱在叫,走近却不一定看得到。蚂蚱很会伪装,在什么地方长大就是什么地方的颜色。
所以听到蚂蚱叫,得蹑手蹑脚地靠近仔细观察,等看清楚蚂蚱在什么地方藏身了,要眼疾手快,双掌呈杯状虚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蚂蚱合拢在双掌之中。
拿蚂蚱最好一击必中,蚂蚱一旦发现威胁,一个蹦跶,钻入草丛中就无影无踪了。
蚂蚱的双腿和触角很容易脱落,就算大动干戈捉住了,蚂蚱修长的双腿和触角也会脱落,就不好看了。
小时候用竹板或者木板制成有点类似相声快板一样的玩具,摇动板子,咔嚓咔嚓作响,很像蚂蚱叫的声音,所以小孩子又会用竹板子来诱捕蚂蚱。
捉住了蚂蚱,要有个地方来安置。
把麦秸秆折一束,喷点水湿润湿润,就可以用来编制蚂蚱笼子。有些庄稼人手很巧,编的蚂蚱笼子非常精致。
把蚂蚱放在笼子里,挂在院子的树梢上,每天给点黄色的南瓜花,喷点水,蚂蚱吃饱喝足,就会咔嚓咔嚓欢快地唱起来。
这是童年的歌谣。
二
以前有专门贩蚂蚱的小贩,一到六月,这些贩蚂蚱的人四个五个一群,在村里到处吆喝收蚂蚱。
蚂蚱贩子现在也有,不过很少了。
这些蚂蚱贩子都背一个很大的竹筐子,里面有很多很多小格子。他们从小孩手里以一毛钱、五分钱一个的价格收走蚂蚱,装进竹筐里的小格子中,贩卖给城里养蚂蚱的人,据说获利不菲。
去年暑假的时候,我在家乡避暑,有个贩蚂蚱的小贩口渴了,到我家要水喝,我在院子里泡了一壶茶,和他聊了聊。
这个蚂蚱贩子大概五十多岁,姓张,陇西口音,家里没多少庄稼,自己闲不住,就贩蚂蚱挣点小钱花,我就喊他老张了。
我说你们这一行现在很少有人做啊,他感叹说:“是啊,现在蚂蚱少了,年轻人挣钱的门路又多,所以不太有人愿意做这个了。”
我觉得他很健谈,阅历也广,就留他多休息了一会,顺便聊天打发时光。老张喝了几杯茶,给我讲了一件他贩蚂蚱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很神奇。
老张说,去年他收蚂蚱,在去一个山村的路上,听到有一片灌木丛中蚂蚱的叫声非常热烈。
他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会,觉得这地方蚂蚱不少,而且很有可能有那种长得比较好看的大蚂蚱,这样的蚂蚱拿到城里去卖,能卖好价钱。
老张于是把竹筐子从肩上拿下来,钻进了灌木丛开始捉蚂蚱。老张是个捉蚂蚱的老手,不一会了就抓住了好几只品相很好的蚂蚱。
这时候太阳已经挂在西边的山尖上了,山坡上一片金黄,但是老张还是舍不得走。
他在灌木丛中绕来绕去,一心想多捉几只蚂蚱。
翻过了这个山坡,就是他要去的村庄,庄里有熟人,他不愁住宿吃食,所以他也没太在意时间。
渐渐地,暮色筛下来了。
灌木丛中的蚂蚱虽然依旧扯着嗓子叫得很红火,但是老张却不太看得清下手捕捉。
他有点遗憾,恋恋不舍在灌木丛边上坐了下来,他打算卷一根旱烟,抽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