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女下意识朝天空仰望,只见大屲山顶突然腾起了一条巨蛇,朝着云彩深处一摇一摆的奋力飞去。
眼看巨蛇就要融入云彩之时,数道闪电从天而降,击中了蛇身。那巨蛇痛苦的扭动着身子,眼看就不能支撑,要从天空坠落。
几个挑水的女人不由脱口而出:看呀,蛇要掉下来了,蛇要掉下来了!
此言一出,那巨蛇往下坠落的速度果然加快。巨蛇不停扭动身躯向天空游弋,但是还是不停往下坠落。
就在这时候,一个衣衫褴褛,撑着一把破油纸伞的道士忽然从山路上走了过来。这道士听到几个女人的呼喊声,连连摆手道:不敢这么喊,不能这么喊,快,跟着我喊,就喊蛇上天了,蛇上天了!
几个女人见老道士一本正经,神情严肃,不敢违拗,于是就跟着喊了起来。
说来奇怪,几个人一起跟着老道喊,那巨蛇突然就像有了力气一样,扭动着身躯只钻云天,虽然闪电大作,雷声隆隆,那蛇也偶尔停顿一下,但是不到一会,就钻到云堆当中去了,站在山下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没一会,天空云收雨散,太阳高挂。大家仔细一看,天上那还有蛇的影子?
就这样,大屲山上的这条巨蛇从此就渡劫上天去了。但是这蛇溜渠一直存在,直到今天。
现在,村里人讲故事说往事,还是会提起这条大蛇,据说那些曾经挑水见过大蛇升天的妇女也还有在世的,讲故事的人还能说出在这些妇女在哪个村,是谁的长辈等等。
巨蟒渡劫的故事着实很多,但是这个故事是距离喊山最近的一个。下次回家,应该拍一张蛇溜渠的照片来才好。
(叶木喊山讲民间故事系列)
接生黄皮子
文/叶木喊山
我们村以前有个叫四婆的接生婆,接生本领很高,在周围的几个村子名气很大。
四婆人好,性格温和,手脚轻巧,接生过的娃娃很多,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事情,所以有喜的人家都愿意请四婆去接生,有的人甚至提前就拿着鸡蛋清油来说好话预订。
有一天深夜,四婆全家都睡熟了,四婆家的大门口突然想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四婆一边点着油灯,一边寻思:这个时候这么着急上门,肯定是有人家的孕妇难产或者急产了。她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面果然站着一个气喘吁吁汉子,此人穿着一身黄灰色的衣服,还裹着头巾。
四婆问他:是不是家里有喜了?
那人急匆匆的说:还请四婆赶紧去我家,我老婆这会已经快不行了......
四婆多话不说,背起接生箱子,就跟着来人一起出了门。
这人打着个橘红色的灯笼领着四婆左拐右拐,走的道路越来越荒僻。四婆虽然对村子一带很熟悉,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这人十分焦急,一个劲往前猛走,四婆也不好多问,只好跟在他后面。
事后四婆回忆说,自己裹了小脚,平时走路不快,但是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着急脚下也生风,走的贼快,有点邪乎。
黄衣人领着四婆进了一户豪门大院的人家,这户人家的屋舍摆设都十分的豪华,但是四婆没有心思欣赏,她用尽浑身解数,总算将难产的产妇从鬼门关拉回了阳世。
四婆将产妇生出来的娃娃捧在手上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这个娃娃全身细细的黄毛,屁股后面竟然还有一根弯弯曲曲的尾巴!
妈呀,难道生了一个怪胎?四婆心里正在嘀咕,就看到这家人的仆人和那个请她来的男主人走了进来,将婴儿抱了出去,脸上丝毫没有惊奇的神色。
四婆见主人家不声张,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收拾了东西洗了手。
男主人十分感激的对四婆说:婆婆真是老神仙!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现在家里事情繁杂,不便留您,这就差人送您回去,改天一定上门答谢。
一般来说,有喜的人家顺利生产后,都要当场对接生婆打发钱财喜糖,以示感谢。四婆虽然觉得这户人家有几分诡异,但是不至于这个规矩都不懂啊!
好在四婆本不是贪图钱财的人,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接生了个什么,看到母子平安,也就放心了。于是跟随主人派的仆人走上了大路,回了家。
第二天,四婆起床比平时稍微晚一点,但是她一推开屋门,就惊呆了:只见院子里摆着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两半猪肉,两半羊肉,这在那个年代可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四婆过去仔细看,就看到桌子上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斜斜歪歪写着一行字:谢恩人大恩,薄礼请安心受之。落款只有两个字:黄家。
四婆虽然觉得谢礼太厚,但是找遍全村和附件村庄,也找不到当初自己去接生的人家,只好收下了。
半年之后,四婆才听别人议论说:邻县有个财主杀了猪和羊,打算去给县官送礼。但是当天夜里猪肉羊肉连同一张放猪肉羊肉的方桌,都消失不见了,当天那边还下了雪,但是院子里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人们都觉得是一件怪事。
四婆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是遇见黄皮子,也就黄家仙了。要是普通人,这一连串的事情怎么能办的了?怎么生了一个全身黄毛,还有尾巴的婴儿,都见怪不怪?
四婆接生一直到七十多岁,后来日子好过了,四婆接生都不收东西了。医院兴起后,很多人生孩子都去住院,四婆逐渐清闲了。但是四婆接生行善,给黄皮子接过生的故事,却一直在乡里流传。
(叶木喊山讲民间故事系列)
吃麦粒
文/叶木喊山
人活这一辈子,坎坎坷坷,风风雨雨,不可能没有。很多事情很多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你就会逐渐放下,淡忘,但是总会有些人,你执着的要记恨他们一辈子。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家乡处处都在挨饿。我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孩子,对饥饿更加敏感,更难忍受。
有一次,我挖完野菜回村(其实哪有什么野菜,野菜早就被挖光了,只有难以下咽的野草),经过村里管仓库的保管家门口。保管家里可能正在蒸馍馍,面粉膨松的香味一下子就麻丨醉丨了了我的神经,我眼巴巴的看着保管家的大门,脚下有些迈不动了。
这时候保管的老婆从院子里看到了我,然后朝我招手,示意我走近点说话。
我赶紧走到保管家的门槛边,只见保管的老婆笑嘻嘻的对我说:想吃吧?来来,进来给我灶膛里架火,馍馍蒸熟了我给你一个。说完就把我领到她家厨房的灶台边,让我帮她架火。
那时候农村的灶膛都烧秸秆,小麦秸秆。给小麦脱粒我们家乡称之为碾场,就是让骡马拉着碌碡一遍一遍的在已经晾晒好的小麦上碾压,直到小麦都脱落下来。
这样碾过的小麦秸秆十分绵软,既是牲口的饲料,也是很好的燃料。不过一般的人家都不能烧,因为村里怕牲口的饲料不够吃。
给小麦脱粒的时候,不管人们多么仔细,碾压多少遍,小麦的秸秆里面总会残留少数麦粒,谁也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干净。
我在保管家的灶台下架火,慢慢就发现秸秆夹杂着一粒一粒的小麦。那时候真是饿到什么也顾不得了,于是我一边把火烧旺,一边捡起秸秆和地上泥土里面的小麦粒,一粒一粒送进嘴里咀嚼。
保管的老婆在案板上切白菜,不经意一低头看见我在地上捡麦粒吃,一下子勃然大怒。她一把将我从破衣服的领口拎了起来,像踢足球一样一脚将我送出了屋门。
那时候饿得皮包骨头,能有几斤几两?我一下子就摔迷糊了,趴在保管的青石院子里半天不能动弹,只听到保管老婆嘴里还在骂:真是贱胚子货,使唤做个活儿,就会狗一样偷吃,快滚!
我在院子里趴了好一会,最后挣扎着爬起来就回家了。家里人问起身上的伤痕,还不敢说,只说是自己跌伤的。
我心里一直记恨保管老婆,尽管在人前她很伶俐,很会说话,也愿意给人一些小恩小惠,看起来很善良人缘很好。
后来我长大了,成家了,时代在变化,日子逐渐好过了,每次回村看见已经老态龙钟的保管老婆,拄着个拐杖微微笑着站在自家门口,我总是不打招呼。
人人都说这个老太婆是个善人,可是我心里确实不能改变对她的印象。我记恨她,但又不仅仅是这样。看到她我更有一种恐惧,对于饥饿的恐惧、对于伪善的恐惧。
人生这么短,很多事情是应该放下。但是莫名其妙的,总有那么一个人,你愿意记恨他一辈子。
(叶木喊山讲民间故事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