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狐惑症

离开庐山别院的时候，小商一直在回头张望，似是万分的舍不得。过了一会，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爹爹，曲妈妈不跟着来吗？”

“嗯，她还想呆在这里。小商乖，爹爹带你找延年舅舅去。”“不，我不要舅舅。要爹爹、曲妈妈还有小商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叶源安慰着女儿，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问道：“小商在江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爹爹说一声就跟曲姐姐跑了？”

小商抬头看了看阿爹，说道：“曲妈妈说只有跟着她走才能救阿爹，要不然阿爹会被人捉住杀头的！我不要阿爹被砍头！”话未说完，小商又痛哭了起来。

叶源听闻此话闭上了眼睛。他曾以为曹玉只是个傻姑娘，没想到真正愚蠢的人就是自己。

董伯龙一直守候在山脚下，叶源带着小商出来后，他驾起马车，三人赶往了柴桑城南三百里外的豫章郡。经过一日一夜的急行，一行人等已到城中。钟延年自打离开钟家村后，就移居于此地。

小商眼见叶源要把自己托付给钟舅舅，忍不住抽泣起来，进屋之后就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叶源好说歹说，直到说要去接曹玉的时候，小商才破涕为笑，并和叶源拉钩钩，让他不要骗自己。

当天晚上叶源就住在钟延年府中，只是一晚上辗转反侧，总也睡不安稳，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踏实的地方。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外面就有了喧闹的声音。叶源打开房门一看，顿时愣住了。顾大娘和甘甜竟然都跪在了房门前。

“你们这是为何？”甘甜哭道：“叶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顾大娘一旁插话：“叶兄弟，我知道我家小姐把你关在了笼子中，害你差点被老虎吃掉，这确实不对。可是我家小姐就是脾气暴了点而已，她真的是个好人啊！”

“只是脾气火爆吗？”想到被关在囚笼中的往事，叶源时至今日还心有余悸，孙尚香哪里是个女子，分明就是个母老虎。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叶源只是个小小郎中，哪里能医治她那样的贵人？再说她的那个病，只要不拖着，是个大夫就能治。”

听到此话，甘甜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家小姐气若游丝，快不行了。”

顾大娘知道叶源是口硬心软的人，于是劝慰道：“叶兄弟，你说说看，你要怎样才能救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真是个好人，董伯龙那死东西在外面胡来的时候，我一口气没顺过去，就想跳湖自杀，是小姐及时救了我的命啊！叶兄弟，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救她一次吧！”

“好！”叶源点了点头。众女子面露喜色，叶源又道：“只要她也在笼子里和老虎呆上两天就行。”

“这”顾大娘和甘甜面露尴尬神色，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车轴滚动的声音，一大队东吴兵士护送着一辆囚车，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钟延年见此情形，急忙走到叶源身边，劝道：“兄弟，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别倔着了。你看囚车都来了，定是要抓你了。”

叶源冷哼了一声。“我叶某人从来不是被要挟之人。纵使被他们抓住了，那开的方子也绝不是救人的良药，而是阎王的请帖。”

“你不替自己想想，也要为小商考虑下啊！”

两人窃窃私语之时，大队人马来到了叶源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叶源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吴国太。

“叶大夫，老身向你行礼了。”

“老人家折煞我了”叶源连忙扶起了吴国太，对于这位老太太，他心中还是满是敬畏的。

“来人啊！”吴国太大喝了一声“把我投入囚笼之中，今日我们就上山找白虎。”

众女眷当下大惊，连忙喊道不要啊！吴国太却挥起龙头拐杖驱赶着旁人，口中说道：“我香儿狂妄无知，得罪了神医。此事就是她爹爹、哥哥在的时候，也不会包庇她的。如今她身染重病，不能受罚，只有我这个娘替她受罪了。”

甘甜又侧转身来，跪在叶源身边说道：“叶神医，你就救救我家小姐吧！老夫人这几年一直受怪病袭扰，老是见到白虎扑来。我家小姐为了治老夫人的怪病，这才带上我们四处寻找白虎，想打死白虎给老夫人了却心结的。”

就当吴国太要走进囚笼中的那一刹那，叶源拱手道：“老夫人且慢，孙小姐的病我治就是！不过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的把握。”吴国太不由转涕为笑：“好，好，辛苦你了。只要叶神医能出手，那么死人也能救活，祖宗保佑，我的香儿有救了。”

叶源叹了一口气，他此事不想救孙尚香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受过辱，而是因为当下若救孙尚香的话，就不能去劝慰曹玉。如此一来就多了许多变数。

临行之前，叶源把钟延年叫到了一旁。“钟大哥，此地已被吴侯知道了，你带上小商再找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届时我们再联系。”“嗯”钟延年点了点头。

才在豫章呆了一日，叶源就要再去柴桑。他看着身旁的董伯龙说道：“是你泄露我们的行踪的吧？”董伯龙尴尬的笑了笑：“恩公，这也不能怪我。在庐山别院时，我婆娘突然来找我，然后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的行踪告诉她……”“好了，不必说了”叶源摆了摆手。

大队人马一刻不停歇，赶往了柴桑。甘甜坐在了叶源的身旁，向他讲述着孙尚香的病情。这个孙尚香，脾气又硬又臭！看病的时候规矩太多，硬生生的把小病拖成大病，把大病耗成重病。

她看病的时候，从来都是隔着帷幔，不让大夫看自己的脸。这样一来，望诊就无从谈起。大夫问她话，她从不回答，都是甘甜等人代答。如此一来，问诊又打了折扣。甘甜等人好说歹说，孙尚香才让人切诊。等大夫切完脉，开始问：“大小便怎么样？肚子痛的地方硬不硬？”等等涉及隐私的问题时。孙尚香就勃然大怒，让女眷们动手，把大夫打了出去。”

望、闻、问、切，只有一诊可用，而且唯一的问诊也是隔靴搔痒，自然就很难对症下药。大夫们即使能开药，也大多是药不对症。渐渐的孙尚香的病就越拖越严重，眼看着气若游丝要香消玉毁了。到了此时，女将们这才失了神，连忙把孙尚香送到了柴桑城中。

自古以来，贵人难治，这是大夫们最头疼的事情之一。这些有权有势的人，脾气最臭，怪规矩最多，十人有八人不听医嘱，即使犯的是小病，也常常演变成重症。

好在叶源在山林之中曾见过孙尚香一面，也听过她的声音，多少还能猜到她犯病的原因。不过这一切都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了，如今世易时移，病情有什么样的变化，就无人知晓了。

到了柴桑，一行人等立马进入孙尚香落脚的官邸。刚一踏入房中，叶源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花草香味。到了孙尚香的病榻前，这股香味更加的浓厚，连病人身上的味道也掩盖了。

叶源知道孙尚香的脾气，也不多问什么，只是切了切脉象。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向一旁的甘甜道：“近几日，有大夫来给她看过病吗？”甘甜点了点头：“吴侯派了好几个大夫来，不过他们之间争论了许久，有人说小姐身上有虫豸之毒，也有人说小姐得的是伤寒，所以林林总总开了不少方子。”

叶源又道：“他们有过望诊、问诊和闻诊吗？”。“这……”甘甜摇了摇头。

“简直是乱弹琴！”叶源不由动怒：“病情都没确定，怎能就开方子呢？此病症状像是伤寒症，却绝不是伤寒。倒像是狐惑症中的一种。不过又不仅仅是狐惑症。”

岂知，叶源话音未落，帷帐里却传来一声呵斥：“此人是谁，在这里乱嚼舌根，来人啊！快给我乱棒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