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师没开腔，听声音，好像在喘气。

过会儿才说，塑料模特。

医生一愣，问，啊，塑料模特爪子嘛。

古老师说，我们现在就在古x屋头，他床底下，我们发现一具女模。

医生一惊，说，啊？女模。

古老师说，就是，太吓人了。

医生问，那，那具男模喃。

古老师说，还在上铺，还是拿铺盖蒙到起。

医生说，我的个天，他上铺睡一个男模，床底下睡一个女模，他，他想爪子。

古老师说，我们也搞不懂啊。

医生问，那你们咋个发现的。

古老师说，是这样，半小时前有个人给他们打电话，是古x朋友，说古x在跳蹬河吃串串，喝醉了，他把他送到万年场家头，想走，但又怕出事，就喊我们过来，结果我跟他妈一过来，古x当时躺床上，就是下铺，地上吐得一地，他妈就找拖帕，拖了几下，发现床下有几个纸箱，就扯出来拖，结果发现里头有个东西堵到，伸手一扯，结果，扯出一具女模。

医生听得心惊肉跳，问，还是那种塑料的。

古老师说，是，就是外头时装店那种。

顿了一下，说，还有，那个女模身上，穿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

医生问，也是古x的？

古老师说，不是，是......他妈妈的。

医生一惊，说，我的个天，师母的！

古老师说，绝对是，当时我们一眼就认出来了，衣服是一件春秋衫，穿里头的，好多年前的了，都筋筋洞洞啰，裤子是一条黑色帆布裤子，也是几十年前的，不晓得他好久从家头拿起走的，现在我们两个就在等他醒过来，到时候好生审问一下，看他到底在搞啥子名堂。

医生沉默。

过会儿说，这样老师，我建议你们把那个女模弄回原位，然后把箱子也弄回去，装到没来过，我马上过来。

古老师犹豫一下，说，好。

四十分钟后医生到了万年场某小区。

大门口，老两口坐在那儿等。

三人见面。

医生说，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有问题。

古老师说，你的意思，那个“男模”不是赵x？

医生说，现在不好说，但如果它代表赵x，那，那个“女模”，又代表哪个。

古x妈忽然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以前耍过的某个女朋友。

医生皱眉说，有可能，但，为啥子身上穿你的衣服。

古x妈浑身一抖。

古老师说，可能就是表示“它”就是个女人。

医生补充，说，而且，表示“它”是活人。

古x妈又一抖。

医生沉默。

过了一会儿，说，这样，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明天再跑一趟x中。

古老师问，你想查啥子。

医生说，我感觉，那三年里头，是否有个女生，跟他们两个有啥子关系。

第三天。

三个人又在医生办公室碰头。

汇总了一下信息。

查出了当年古x在学校的好多事情，还有赵x的。

但是，都没有发现跟哪个女人扯上关系。

所以那两具模特，到底代表了哪两个人，三个人实在想不出了。

沉默半天。

医生忽然说，对了，你说上次他跟一个朋友喝酒，能不能找他出来摆一下。

古老师摸出手机。

当天下午，南门某茶馆，四个人见了面。

听了医生的讲述，那个朋友皱眉，没说话。

过会儿他突然说，那天古x喝醉后说了几句话，当时很怪异，不晓得跟这个事有没关系。

三个人同时问，他说啥子。

朋友说，是这样，之前跟他喝了几回酒，他每次都说这几年他失眠，晚上根本睡不着，一闭眼脑壳头就是钱，以前那个老婆，以前的同学笑他，单位上也笑他，还有说伯父你以前打他耳屎，反正都是些以前很惨的事，说根本睡不死，白天恼火逑得很，说都持续好多年了，但那天喝酒，他突然说他找到了一个办法，居然有神效，我就问他啥子办法，他神神秘秘的半天不说，最后可能也喝多了，嘴巴松了，就问我，说你晓不晓得老子这辈子最最最幸福是哪件事。

朋友就说，听你娃说过几次，是不是高中那三年当耍家。

古x摇头，说，不是。

顿了一下说，其实这件事我从来没对人说起过，以前老婆都没说，因为怕说出来人家笑。

朋友问，啥子事嘛。

古x说，87年那次，坐火车。

朋友一愣，说，坐火车？

古x点头，说，嗯，就是那年，当时放暑假，之前我妈老汉答应我了的，只要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全部考班上第一，就带我坐火车，去昆明耍，我当时从来没坐过火车，好想好想坐哦，因为当时班上所有同学，都去公园里头坐过小火车，都是妈妈爸爸星期天一起去的，在学校他们就要摆这些，我一次没都坐过，看他们摆的油爆爆的，我不好意思过去摆，心头就好想去坐一次，还有啥子碰碰车，听同学说也好好耍，结果有一回我就给我妈说我想去，我妈就眼睛望到我老头，我老头脸一板，说坐个屁，上次语文考试前五名都没进去，那个杜xx人家都是第四名，杜xx一直不如我，那次第四名，好得意，然后他老头是我老头一个教研室，我老头说我连杜xx都考不赢，他没面子，那次就没去，后来又求了两次，最后一次，老头直接一个耳屎，打得我转，我妈在旁边站着看，不好开腔，因为当时我们家头我老头说了算，歪鸡婆一个，所以后来我再也不敢说这件事，但是那年考试前几天，我爸看我确实很用功，就答应只要门门考第一，就带老子去昆明，我有个姨妈在那头，一个是去看她一个是去耍，说实话，当时我高兴地几天睡不着觉，就咬牙巴，天天看书背单词，老天爷有眼，那次考试，老子真的门门第一，不仅全班，全年级都第一，我老头高兴惨了，说他在学校，走路都带风，所以放暑假第一天我们就全家去了，当时你不晓得我有好高兴，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我坐火车了，我坐火车了，回去给那些同学些看车票，看他们好得意，有没得我得意，然后一路上，我满车厢到处跑，晚上，天一黑，我睡铺位上，火车空空空，铺位摇啊摇，你不晓得那个晚上，我睡的好巴适，好沉，晚上，做了好几个梦，都是好好的梦，我都笑醒过几道，你不晓得那晚上，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晚上，最幸福，之后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朋友说到这里，老两口都开始哭。

当妈的不停抽泣。

古老师取下眼镜，使劲揉眼睛。

医生叹口气，摇摇头。

忽然他问，对了，那晚上在火车上，古x睡哪个铺。

古老师抽了一下鼻子，说，他中铺，我上铺，他妈睡下铺。

结局：

第二天上午十点过，老两口偷偷进入古x房间。

古x上班去了，在卧室里头，两口子盯着那个上下铺，盯了大半天。

上铺，那个“男模”还睡在那里，一脸神秘微笑。

床底下，露出一只塑料手，很白。

古老师突然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录音机。

其实那个录音机一直都在那里。

他摁开“播放”键。

“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

响起火车的开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