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却在天门屋里撞见响地,然后被天门一番挖苦奚落。
若兰的心碎了,也死了。她觉得,对邵家,对天门,对这宅门里任何一个人来说,她都是多余的。
若兰回到自己房中,伏在床上哭个天昏地暗,哭够了,起身写下一封信,连同官府发还的两万两银票,一起压在桌上。
若兰一夜未眠,直坐到东方发白,来到邵知理夫妇门口,跪倒磕了三个头,便离家而去。
天门进到若兰房中,一眼便看到桌上的银票和书信。
天门展信细读,见上面写道:
女若兰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若兰为易州庄家女,只因家门不幸,遭小人构陷,亲生父母双亡,若兰落难,幸得邵家恩人搭救,才保全身。
若兰实乃不祥之女,累为邵家招灾引祸。邵家乃世间少有慈善门第,义祖父母,父母大人及天门弟弟乃天下少有宽容贤良之人,为若兰一人,委曲求全,百难不弃……邵家待若兰恩义之重,自古绝无仅有。
今庄家冤情得昭雪,家财尽数讨还,若兰心愿已了,亲生父母在天有灵亦可瞑目。义父母大人正值盛年,虽母亲腿疾未愈,有响地天门照料,若兰可放心矣。……天门响地青梅竹马,相敬如宾,望父母大人早日成全……。
庄家邵家种种灾祸,皆因若兰前世罪孽太深,每思及此,便痛不欲生……若兰唯有佛前忏悔,吃斋念经,才能救赎罪过,来生重归善途……。
因惠亲王爷对若兰有主持公道之情,若兰曾有言在先,欲为王爷建一生祠,奈何王爷万般不允……金钱财物于若兰无半点用处,今立此字据,房屋财产皆归义父母大人与天门支配。
人生一遇是恩,来世再见是缘。就此别过,各自珍重,望义父母大人和天门弟弟不必挂念。
……
不孝女庄若兰谨禀
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一日
天门把书信和银票交给父亲,知理看罢,道:“这个傻丫头,如今好日子刚开个头,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响地也看了书信,含泪道:“天门哥哥,若兰姐姐是个苦命人,你不能再让她去受苦了,你快去把她找回来吧。”
严氏道:“这是怎么说的,咱们家怎能凭空受她这许多财产,一定要把她找回来,给她入赘个好女婿,让她给庄家留个传宗接代的人……”
知理道:“若兰是个有主张的孩子,瞧这信上的意思,只怕她是心意已决,万难转圜。”
天门拿起碗筷,说:“人各有志,别想那么多啦。”
响地啜泣道:“天门哥哥,你竟还能吃得下去饭?枉若兰姐姐对你那么好!”
“那又怎样?难不成要我陪她去出家吗?你舍得?”
严氏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好歹你们还在一间屋……好歹你们姐弟一场呢!总该去找一找她,好生劝劝,说不定她心肠一软便回心转意呢!”
天门说:“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可这未必不是她最好的归宿……”
严氏吵道:“莫不是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若兰吃心啦?”
响地闻声,偷眼瞧着天门,想起昨晚上的事,不由惶恐起来,她觉得这事好像和自己有关,心里很是不安,道:“我去找她!”
“你去哪里找她?”天门说:“别瞎想,这件事和你无关。”
丁氏兄妹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见他们一家人争得不可开交,丁鹿鸣道:“此事真有些奇怪,我读书得知,人都是走投无路才入空门,庄小姐刚翻了案子,又和亲王的福晋结为姐妹,还追回这么一大笔家产财物,她怎么会突然动了出家的念头呢?”
“丁兄说这话是何用意?你怀疑我们家亏待了若兰,她是负气出走吗?”天门含笑问道。
“邵公子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事出突然,怀疑其中有什么蹊跷。两万两银子不是小数,这么一大笔钱……搁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俗话说,钱是惹祸根苗……”
“有何蹊跷?我倒要听听丁公子的见解?”知理道。
“抱歉,晚生多嘴了。”
响地小声说:“岂止多嘴,还多事呢!”
天门用胳膊肘碰了碰响地:“你嘟囔什么呢?”
响地笑笑。
知理道:“都吃饭吧,饭后我去石经山走一趟。”
丁鹿鸣道:“我听说石经山有许多经石,晚生正有意去参观一番,不如我陪邵叔叔去吧。”
响地撇了撇嘴。天门又看在眼里,饭后,把响地叫到一旁,说:“我瞧着你对丁氏兄妹不太满意,到底为何?”
“那个丁鹿鸣不像好人,天门哥哥今后要多留心他。”
“不是因为丁鹿鸣吧?”天门笑说:“我怎么觉得你在吃丁小香的醋呢?”
“我为何要吃她的醋?”响地想了一下,醒悟过来说:“你不会是对丁小香动了啥念头吧?”
丁小香走过来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谁高兴啦?若兰姐姐走了,高兴的人才不是我们呢!”响地不快地说。
“响地姐姐莫怪,我说错话了。”丁小香说:“邵公子,刚才我哥哥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他也是担心若兰姐姐。”
天门冲她笑笑,问:“北方的饮食可用得习惯?”
“能有一口饭吃,我们兄妹已是感激不尽,讨来的饭哪有嫌凉的。”
天门说:“我正有一事要和你们商量,我们家过几天要搬回石头城,那儿偏僻荒凉,多有不便。我盘算着,给你们筹措些钱,你们另寻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丁兄安心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