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潘晓的脸色渐渐糅合了一些，她不自然地笑了几声，眼神从我脸上挪开。

一边的琳琳点完菜了，现在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潘晓，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漠。

“潘小姐，你这样我们很不好合作。”我开门见山地说：“要么你干脆什么都别告诉我们，大家各走各路。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和琳琳都在云山雾罩里摸索，别说是头绪，就是连接起来的线索都没有找到，所有掌握的东西都是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但即便是这样，期间碰到的各种怪事也足够让我们望而却步了。不瞒你说，我和琳琳也有了退意。”我清了清喉咙，看着面前一直轻轻吸吮着饮料的潘晓接着道：“我们不是为了钱而来的，虽然你给的不是个小数目，但如果不是有好奇心驱使，即便是多一倍的价钱也不值得我们去冒这个险。”

“而且你这次的事情很复杂，据我们观察，牵扯的人背景应该很深，能量也不小。”琳琳在旁边插了一句。

潘晓一直低垂的头像是凝固在了空气中，一动不动。

“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很相信你，尽我们的能力去帮你追查真相。”我苦笑了一下：“当然，你可以理解成拿钱办事，但我可以拿人格担保，绝非如此。钱的作用没有你想想的那么大，至少在我们两个身上是这样的。“

“这种情况下，你还在骗我们。你觉得合适吗？”我推开面前琳琳递过来的菜单说：“实话说吧，我们两个对这项业务也不再有兴趣，明天把钱还给你。我们退出。”

这是实话。这样三番五次地被这个女人戏弄，我本来就有些气愤，不成想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她还在欺骗我们，这单生意实在是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况且我们已经被盯上了，直觉告诉我，风险非常高。

“潘姐，我不太会说话。不过我觉得，你也太没有诚意了。既然你到过现场，而且知道的这么详细，刚才还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就已经不是难言之隐的问题了，在我看来，你对我们十分的不尊重。”琳琳一边拿过手边的手包，一边轻轻地说出这句话。

潘晓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竟然蓄满了泪水。我第一眼看过去有些吃惊，刚刚冲上脑门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大半。

“好吧。”她轻轻拭了一下腮上挂着的几滴眼泪，眼睛却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我的确到过凶案现场，而且也目睹了发现尸体的过程。不过我并非有意隐瞒，这中间有一桩不可言说的原因。”

“洗耳恭听。”我回答仍然冷冰冰地，带着那么一丝条件反射的警惕。

“你们说的对，这次的事情是非常的蹊跷。虽然我不知道刚才林小姐说的背景很深是什么意思，但显然非比寻常，从我最近发生的事件来看，的确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如果你们就此抽身退出，我也没有办法。而且很抱歉，我刻意隐瞒了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们，但这次你们问到的凶案，却的确是出于无奈才不能和盘托出。”

琳琳已经站起的身子慢慢坐回了座位。旁边站立的侍者不合时宜地问我：“先生您点完菜了吗？”

我如梦初醒一样惊慌失措地砍了她一眼，然后说：“我不点了，你直接上吧。”

等到那个白皙的小姑娘扭动着走远，潘晓脸上已经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只是有几道清晰的泪痕显示着刚才的悲伤。

不会又是演戏吧？一个念头冒出我的脑袋，这个身为演员的女人对于喜怒哀乐已经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挤出几滴眼泪并非难事。

“那个小区我的确不熟悉，但是这桩凶案我是知道的。先不说案子，就刚才你们提到了那个保安，我就知道你们的确认真细致地调查过小区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关于老崔发疯 的这段故事你们不会知道的这样详细。”潘晓思路似乎非常清晰，我从中竟然隐约契合了我自己的思维，听上去她不像是一个委托人，倒更像是个调查者。

“老崔是疯了。不过你们未必就知道他疯掉的原因。”潘晓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座位看了几眼，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挺着硕大的肚皮艰难地挤进了靠窗了一个座位，然后高高地举起手挥舞着，一个侍者赶紧走了过去。

“我刚才在这里的停车场旁边见过这个人，那时他刚从车里出来。”潘晓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接着重新把视线凝固到自己手中的饮料瓶上。

“老崔怎么疯的？”我对那个胖男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并不感兴趣，问。

“老崔……”潘晓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们得到的消息他是怎么疯的？”

一边的琳琳看了我一眼，似是征求意见的意思，我点点头，她道：“说是下到地下室里看到尸体之后就吓疯了，具体的我们也没打探到很多。”

“就这些？”潘晓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然后挥挥细长的手指说：“不对。你们得到的消息不准确，不管是谁告诉你们的这件事，对方要么并不清楚真相、要么就是在故意骗你们。”

“那你来告诉我真相，潘小姐。”我往椅子后面放松地靠了一靠，重新坐直身子：“听上去你似乎非常了解老崔这个人。”

“不对。”意想不到的是，她断然否定了我的看法：“我不了解老崔，我只是比较清楚他疯掉的原因而已。关于老崔这个人，我一无所知。”

我用手指敲敲桌子：“别打马虎眼了，愿闻其详。”

“很简单。”潘晓轻轻将自己面前的饮料瓶推到一旁去，慢慢地贴近了我的脸庞，像是在我眼睛里看到什么东西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说：“他是因为见到了我，才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