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当时下去的时候已经感到不对劲了，我记得他紧紧地攥了攥拳头，还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动身准备往里面走。我当时就是被那一眼给惊着了，总感觉……他好像不打算出来了，所以头脑一热，就拉住了他。”刘军有气无力地说，茫然的神色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当时邹志成像是疯狗一样在边上大喊大叫，还打算踹崔叔的屁股。当时那种情形，我也是真急了，回头就要和邹志成理论，不过崔叔大吼一声，没让我犯浑。”

我看看刘军瘦小的身形，面露怀疑之色，他看出了我的想法，苦笑说：“你看我不像那种人是不是？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就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崔叔一下去就上不来了，一股子热血就涌上头。别说是我，就是崔叔那时脸上也有些不正常，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下地下室一趟吗？但我们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后来他拍拍我的肩膀，笑笑还是下去了。我战战兢兢地在门口附近等着……”

“你怎么不跟着下去？”琳琳好奇地问。

刘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幽幽地说：“不是我不想下去，是崔叔不让。”

“为什么不让？”我接着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就提出和崔叔一起下去看看，但他就是不同意，非要自己去。邹志成反而不介意，下去几个人都是给他办事，所以对这个还很有意见，这个人脾气大得很，又有权势，所以小区里的物业公司也不愿得罪他，再加上他虽然张狂，但毕竟没有动手打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崔叔就一个人吓到地下室去了。”刘军喘口气深吸了一口烟，接着道：“没想到几分钟的时间，我就听到里面一声闷叫，然后就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我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崔叔面目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手里的手电筒还直直地照着前方，不过当时从我的方向看过去，面前什么都没有。”刘军捏着最后一段烟屁股，若有所思地说：“后来手忙脚乱地抬出来之后，有人就打了电话叫来救护车，直接送到医院里去了。”

“然后呢？”我忙问，心想不是还有邹志成在边上吗？后来地下室里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

“然后警察就来了。把地下室翻了个底朝天，从一辆破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整个小区都震动了，谁也没想到这么高档的小区居然发生了凶杀案。要知道这里住的可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这种人最忌讳惹上人命官司，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刘军叹了口气，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继续喃喃地说：“唉，这他妈的都是命。”

“你等等。”我打断絮絮叨叨的刘军，说：“你刚才说崔叔下地下室是被女尸吓到的，不过我听你的说法，他好像没有看到女尸吧？你不是说女尸是在一辆汽车的后备箱里发现的吗？”

“当然发现了！”不知为什么，刘军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脖子一下伸直了，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一样大声辩解道：“不是看到了那个女人，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一下子被这句话砸中了，突然没有了声音，因为我一下子感到什么地方不太对，那种似曾相识有捉摸不定的感觉重新出现了。

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刚开口道：“不是说……”还没有说完，刘军就气呼呼地打断我说：“我说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你既然不相信我，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一下子闭上了嘴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一边的琳琳悄悄地从旁边拍了拍我的腰，什么都没说。

“很晚了，你们走吧。”刘军像是还处在气愤的状态中，站起来生硬地打开门，头扭向一边：“反正今天晚上你们也不会找到邹志成了，还是回去吧。”

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不时扭头寻觅出租车时，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十七分。

琳琳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我旁边，快步地走着。月光不时从她垂下的头发中照射过去，让她苍白的面孔明灭不定。一缕缕的头发顺着夜风飘动在额头周围，产生一种颓废的凌乱感，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地从我们身边走过，不是带起一阵阵热气腾腾的风，环绕在我们心事重重的脑袋周围，让人感到十分的不适。

终于，琳琳开口了：“程哥，这刘军说的话，你信么？”

“信也不信。”我含糊不清地说，扭头问：“你看呢？”

“我也是这种感觉。”琳琳抬起头，眼睛里透射着兴奋的光芒：“他有事情没有告诉我们，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情节。你发现没有？”

我点点头，用手指在空气中重重地戳了一下道：“最后那句话，对不对？”

“对！”琳琳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月光恰好打在她的脸上，反射出鹅黄色的光芒，长长的眼睫毛挡住了晶亮的眸子，只能看到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嘴角：“就是最后一句话，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似曾相识，刚才才想起来，潘晓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心里什么地方抖了一下，没想到，琳琳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因为潘晓曾经有过极其相似的暗示，因此我变得敏感起来，我忘记的是，琳琳才是最应该感到奇怪的那个人，因为最初潘晓的话正是琳琳首先领悟到的。

“就是那句话……”琳琳的声音有些抖索，显然十分激动：“你记得吧，他说‘不是看到了那个女人，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琳琳的重音狠狠地落在其中一个词的上面，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女人。”她重复道：“他说的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