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琳琳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没错儿，这话她最敏感，我最初听到也是从她嘴巴里知道的。

“哪个知道什么情况？当时崔叔就是这么说的，我还傻乎乎地问了句‘那里面那么黑，会有人？’”刘军苦笑了一声，瘪瘪嘴巴说：“崔叔听了只是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那个深哦，像是要吃了我一样。我一下子就懂了，再也没敢乱说话。”

“你懂了什么？”我明知故问道。有些东西，还是从当事人嘴巴里说出来比较好，否则心里总觉得不是很踏实。

刘军几乎听到我话的同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嗤笑，说：“大哥你别逗我好伐，这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说不得的，我这人虽然不迷信，但有些事情，还是小心点好，你说是吧？”

这小子仿佛精明起来了，眨巴着眼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转头看看琳琳，心下有些无奈。

没想到这样过了几分钟，可能是手中的烟抽完了，刘军重新砸吧砸吧嘴巴开口了：“你们问这个做什么？不是来找邹志成的吗，还没找到？”他突然拍拍自己的脑袋说：“对了，你说你去找他他出去了是吧？我告诉你，你上当了！”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忙问：“怎么说？”

“邹志成我是知道的，这人很有名。”刘军得意洋洋地说，不时瞟一眼一边的琳琳：“不过今天晚上你们去找他我还是有点吃惊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但你说去他家没有找到他，倒是不可能，因为他不可能出门。”

“为什么？”我问。

“他病了，很长时间了。而且是种怪病，要我说，他几乎和崔叔一样了……”刘军说到邹志成病了的时候似乎并不感到遗憾，甚至隐隐有些幸灾乐祸，但提起崔叔明显语气沉重了起来，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哀伤。

我没时间在安慰他，便硬着头皮问：“你什么意思？邹志成也……疯了？”

“差不多了。”刘军咬了咬牙说：“几个月前我见过他在小区里停车，还神气得很，吆三喝四很像个人物，不过几天后就像条丧家的狗一样满院子乱喊了，裤子都提不起来，浑身都是口水和屎尿，你不知道，当时那场面……”他说着说着竟然莫名地兴奋气力啊，手舞足蹈地站起身比划着，可能是看到我和琳琳惊异的眼神，他咳嗽了一声，强压下脸上的一股子显而易见的笑意。

“小刘……”我琢磨了一下，重新递过一根烟去，然后拍了拍刘军的膝盖说：“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就直说了，这邹志成是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吗？你看上去还挺开心的，不然好歹也是个业主，无冤无仇不至于这样吧？”

“无冤无仇？”没想到刘军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瞪起了眼睛，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条条像是蚯蚓一样立在皮肤上，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崔叔就是因为他才变成那个样子的！这个王八蛋，死了都不解恨！”

“什么？”我和琳琳面面相觑道：“崔叔的不幸是邹志成造成的？”

“可不是！”刘军气呼呼地说：“要不是因为他，崔叔也不至于疯掉！这个王八羔子，平常像个土匪一样，这下神气不起来了吧？报应！”

刘军破口大骂的时候，我们都沉默着，看到他突然就进入了亢奋状态，显然现在问话是不合适的。因为他的声音太大，我还担心地朝着远处另一个保安室看了几次，不过奇怪的是，直到刘军喘息着停下说话、周围重新恢复寂静，我都没有看到任何人从那个保安室里听到——从物理距离上来看，刘军的叫喊声是一定会被那里的人听见的，这也是我奇怪的原因，莫非那个保安队长出去了？

显然刘军也看出了我的担心，他冷冷地笑了笑、用眼角冲着那个保安室方向点了点，直截了当地说：“怕那个胖子听到么？别的事情他能在我面前装装领导，唯独我骂邹志成，他他妈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是为什么？”这次开口的是琳琳，看来她想起了我刚才介绍时对保安队长隐晦的不满。

“因为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崔叔出事他也有一份功劳！要不是这个狗东西，崔叔一把年纪也不会进到那个黑咕隆咚的地下室去！”刘军重新义愤起来，胸膛起伏不已，因为刚才将气力耗费的差不多了，现在他只是冲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没有再说别的。

我看刚才递给他的那根烟还没有点上，就对一边的琳琳说：“你去给小刘买瓶饮料吧，天气这么热，说这么多话喝口水歇歇。”

琳琳会意，站起身来作势要走，但是却没有马上买出门去。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小区戒备森严，周围不像是有什么小卖部或者超市的样子，去哪里买饮料？也就是个客套罢了。

但这客套在刘军身上起到了作用，他笑着摆摆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拦到了琳琳面前说：“晚上别处去了，天黑不安全。这个小区进来的都说干净整洁，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买饮料也得出去，不用了，我这里有水。”生怕我们不信，他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搪瓷杯子，晃了晃。

琳琳做戏还蛮真，轻轻推开刘军的手执意要去，刘军有些着急了，就对我说：“大哥，你别让这妹子去了，刚才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我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别回头又不见了，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好。”

我听了忙摆摆手，然后面带歉意地对刘军说：“也是觉得太打扰你了，这都聊了半天水都没有让你喝一口。”琳琳转身坐下之后，刘军才像是放了心一样重新笑起来：“你们知道哪里有超市？还是不要乱走的好。这个小区不太平，我刚才也和你们说过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刚才刘军的一句话，忙问道：“听你刚才说，崔叔去过那个地下室？”

一句话出口，刘军脸上马上阴沉下来，眼睛从我们身上挪开，半天都没有说话。虽然保安室里有开空调，但气氛陡然之间变得沉闷起来，马路上噪杂的汽车声在此时渐渐清晰，不知为什么变得比平时刺耳许多，高低不平地穿过我的耳膜，让人心里烦躁不安。

“去过。”刘军终于叹口气，喃喃地说：“保安队长，他不去谁去？”说完这句话，他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重重地从嘴巴中挤出一句话：“这就是那个胖子当时说的话，崔叔就是因为这话才……”

我一下子明白了刘军的愤怒。无论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崔叔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都是那个色厉内荏的胖子的这句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是百般不情愿，也许是因为身为保安队长的职责，更有可能是因为这句推波助澜的闲话，让这个姓崔的年长保安硬着头皮进到了那个神秘的地下室中。

然后，悲剧发生了。

那么，老崔在那个阴冷黑暗的地下室中，到底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