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我的手臂一下子就放开了，我回过头，看到身后一个矮胖的男人正恶狠狠地瞪着小保安——原来他叫刘军。

刘军眼睛里透出一丝惊恐，他尴尬地吞了口唾沫，刚要开口，就被我打断了：“是我要进小区，发生了点误会，他不让我进去。”

对方重新把目光转过来看着我，表情带着阴霾的凶悍。我已经明白这很可能就是保安队长，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个粗鄙的人。

对付这种人我还是有些经验的，但凡表现的凶巴巴的人，反而常常有些底气不足，所以时常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常言所说的“色厉内荏”就是这种情况，对付他们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平静，越平静越好。

所以我不发一言地对视过去。与他刻意的凶狠不同，我眼神淡定，但直直地看着他的瞳孔，一动也不动。

果然，他扭动了一下粗短的脖子，目光移开，咳嗽了一声问：“那他为什么不让你进去啊？”

这话听上去是对我说的，眼睛却转向了刘军，刘军顿时有些慌乱，口不择言地说：“他……他找邹志成。”

“哦？”出乎我的意料，对这句文不对题的回答似乎引起了胖子的兴趣，他呵呵笑了一声，把脑袋往后面缩了一下问我：“你找邹志成？”

我点点头，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为什么找他？”胖子喘了口粗气说：“我是这里的保安队长，你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

“我找邹志成是私事，很抱歉，不能告诉你。”我还是微笑着说，然后将另一只脚从保安亭里撤出来。

保安队长脸上挂上一丝不悦，碍于刚才的眼神攻势没有达到效果，他这次没有再看我，只是挥挥手对刘军说：“让他进去不就完了？该登记登记。”

刘军忙点头，伸手从墙上取下刚刚挂上去的记录本。

我却没有忙着接刘军递过来的本子，只是好奇地问：“这邹志成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客还要登记？”

“他……”保安队长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耐烦地说：“进来会客都得登记，不是因为你找邹志成，他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住户而已。”好像怕我不相信似的，他重复了一句道：“就是个普通的住户。”

我心里暗暗的笑了：不不，他肯定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住户——不然你不会这样慌乱地掩饰这一点，不是吗，胖子？

翻开本子登记的时候证实了我的猜想。那个方正的登记本封皮上虽然用水笔工整地写着“会客登记”四个字，但翻开之后却没有一个字。我信手写下了一个假名字和电话，在本子的第一页上方孤零零地罗列着，显得有些古怪。

胖子看我写完，回头对刘军说：“登记完了该让人进就让人进，你也不能谁都拦下来。当然了……该严格就严格！”看到刘军唯唯诺诺地点头，他冲我挥了挥胖手，转身走掉了。

刘军一直看着胖子从视线中消失，才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嘴里嘀咕着骂了句什么，一把从我手里拽过记录本，回头挂在墙上气呼呼地说：“你走你的，登他妈的记！”

我笑了，反而转过身来问：“这么大火气干什么？你这领导虽然派头大了点，好歹也算是严格认真。”

“认真个屁！”刘军还是一脸不屑，拿出我刚才给他的香烟在手里细细地捻着说：“这傻缺整天就知道装大头，其实废物一个，要不是原来的队长出事了，哪轮得着他当队长！”

“出什么事了？”我心里一抖，脸上却没有露出端倪，慢悠悠地问。

“疯了。”刘军简短地说。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眯上了眼睛，脸上挂着一副陶醉的表情慢慢坐回了椅子里。

“我算是想好了。”他掸了掸烟灰，嘴巴一撇说：“这鬼地方呆不下去了，我合同快到期了，熬过这几个月就拿了钱走人。现在平安为上，其他的都是扯淡。那傻缺喜欢在这里耀武扬威，随便他，大爷我是不伺候了！”

这话听着正常又不正常，我总觉得有些话里有话的意思。于是重新掏出那盒香烟说：“全给你了，跟我说说那保安队长的事儿呗？”

刘军似乎有些警惕，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犹豫着说：“你是来找邹志成的，难道还不知道这小区发生的事情？”

我脖子伸了伸，轻轻拍了刘军肩膀一下道：“你忘记我刚才告诉你了，我和他不过是租赁的关系，都没怎么见过面，怎么可能知道这小区的事情？”

“也对。”刘军小心地从烟盒中抽搐一根中华，想了想又抽了一根，然后笑嘻嘻地对我说：“就两根吧，人不能太贪心，你够意思了，嘿嘿……”

“说说。”我点上一根香烟，装模作样地抽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来：“我这人好奇心重，晚上也没什么事儿，权当听故事了。”

刘军做了个进屋的手势，把房门关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问：“你不是去找邹志成了吗？对了，我记得你还和一个女的一起来的，她呢？”

“她外面等我呢。唉，不瞒你说，我们没找到邹志成，他不在家。”我叹口气，一脸遗憾地说。

“没在家？”刘军脸上一下子换上了惊愕的表情，消瘦的手臂一把攥住我的手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家的？”

手上传来一阵疼痛，没想到这小瘦子的手劲还挺大，我抬头看了看他，不解地说：“他家不是有个老婆子嘛，我听她说的。我们上去的时候他刚出去，就没碰上。怎么了？”

刘军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毫无防备，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站起身来。不想刘军猛地指着我的手机说：“打电话，赶紧打电话，看那个女的还在不在！”

“打什么电话？”我扭头指指身后茫茫的夜色说：“就在楼前等着呢！我让她在那里等邹志成，我过来问问你他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个吊毛！你知道个屁！”刘军突然对着我大喊一声，脸上充满了焦躁不安：“他根本就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