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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直门附近的麦当劳紧邻东方银座，虽然那上面也有若干美食小吃，但并不妨碍楼下的麦当楼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夏日的夜晚和白天一样的喧闹，穿着各色体恤衫的年轻男女们行色匆匆地出入期间，在队伍中大声嬉笑着，竟然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事件只是一个惊悚的梦境，转眼就可以抛到脑后。

可惜不是。潘晓一出现在楼梯的尽头，就让我们一下子重新跌回了现实。

坐下之后，她理了理自己几根垂落的头发，懒洋洋地说：“这里还是老样子，人多的要死。”看看一旁头发染成各种颜色的少年少女们，她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年轻真是好啊，可以随便糟蹋光阴。”

然后她拿出一支细细的香烟：“可惜他们不懂得珍惜，傻瓜们。”

“这里不让抽烟。”琳琳下意识地说,她从潘晓进门开始眼神里就充满了敌意，这让我十分的担心，毕竟潘晓并不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情况，琳琳这种什么都挂在脸上的性格很容易坏事。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潘晓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她身上。她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琳琳，不过仍然将香烟收了起来。然后对我说：”程先生……我还是叫你程功吧，我们也算是熟人了。程功，说说你在照片里发现了什么？”

“你觉得我会发现什么？”我毫不留情地将球重新抛给她：“或者说，你打算让我们发现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一个女人的身份。”潘晓看上去回答的大大咧咧，但我听得出来，她小心谨慎地在措辞，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别有用心。

“不要兜圈子，这样对大家都不利。”我早就决心摊牌：“明确点说，你认识不认识照片中的那个影子？”

潘晓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阴沉了几秒钟之后，重新变得漫不经心：“不认识。你说对了，我本来就是想让你查找这个女人的身份。至于照片中那个面目清晰的女人，不用你们找，我知道她是谁。”

“是谁？”琳琳迫不及待地问。

“应该是我问你们问题才对吧？”潘晓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屑：“你们反客为主得很成功嘛，我几乎被你们带着走了。不过从现在开始_"潘晓轻轻拍拍桌面，一次性的纸杯微微颤抖了一下：”我问，你们回答。”

“可以。”我毫不犹豫地说：“问吧。”

“你们怎么发现那个鬼影的？”潘晓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这给了我一种感觉，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今天下午，也就是从你家中将照片拷贝回来不久我就发现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捎带着看了一眼琳琳说：“我和琳琳一起发现的。”

潘晓下意识地朝琳琳看了一眼，眼神犀利中带着一点赞赏。

“比我想象的快得多。”她像是总结一样说：“你们果然不是善类，高手。”

“什么意思？”我禁不住问道。

“来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们，我之前是知道你们要去的。明白吧，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会来，不过并非我本来就知道，是一个男人告诉我的。”潘晓拿起桌面上的饮料喝了一口，小心地舔了舔嘴唇，那里涂抹着亮晶晶的唇膏。

“这男人什么身份？”我隐隐地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之前在潘若岚面前那种奇怪的危机感重新覆盖了全身。

“不知道。”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潘晓自己也怪异地皱了皱眉头，摇了摇脑袋说：“我自己也很诧异，这人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就是一个很奇怪的电话，那人的声音很低沉，打了三次。前两次被我挂掉了，第三次他告诉我当天会有两个人来到家中，说自己是来捉鬼的。”

我和林琳大瞪着眼睛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样，这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在奇怪他为什么对我们的行踪如此的清楚吗？不不，你错了。这并不足以让我和琳琳感到震惊，知道一个人的基本行踪只需要技术含量不算太高的跟踪和调查，并非什么难事。事实上，这种事情我和琳琳都不在不同程度上接触过，当然，琳琳不会知道，我还是个老手。

让我大感意外的是，这个神秘的男人怎么会提前知道我要去潘晓家？

要知道，我们是临时决定重新返回潘若岚的房子一探究竟的，如果不是因为想通着云山雾罩的事件中隐约透露出的蛛丝马迹，我断然不会为了三万块钱重新返回那个充满着诡异的房子。

也就是一个灵光乍现的瞬间，我才做出了与琳琳一同返回潘若岚家中的决定。

那个男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他什么时间给你打的电话？”琳琳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沉默了许久，然后抛出了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六点钟左右。”潘晓似乎胸有成竹地说：“我当时刚从床上醒过来，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表，然后电话就响了。”

我皱了皱眉头，太怪异了——那个时候我们应该还在吃饭，琳琳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留恋于滋味香甜的鱼头泡饼。从行踪上来说，完全看不出我们打算去到潘晓家。

“对方还说了什么？”我轻轻晃了晃脑袋，暂时不去考虑那些令人头疼的杂乱片段。

“他告诉我，你们来会说今天来过我家了。让我先不要让你们进，然后如果你们没有走，就假装半信半疑地把你们放进来，然后就挂断了。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潘晓态度突然认真起来，说话语速慢了很多。

“我靠！”琳琳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气呼呼地说：“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一直在演戏？！”

潘晓放松地把身体仰向后面的椅背，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默默地咬住吸管，看着橙色的饮料顺流而上，冰冷地流入腹腔。

潘晓知晓整个事情的关键环节，甚至对于我们到她家中的原因，她都了然于胸。让我感到心惊的是，潘晓在之前的过程中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从眼神、举止、神态、语言，她活脱脱地就是一个品味低俗、性格乖张、养尊处优的ShaoFu模样，我们居然没有从她的任何一个角度看出哪怕一丝的不对劲。

只有一个可能。

“你做什么工作的？”我突然问道，生怕潘晓故弄玄虚，接着又说：“你家里装饰的不错，不可能没有工作吧？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被……的人。”

琳琳脸上尴尬了几秒钟，略微有些发红，显然听懂了我的暗示。

“我没被包养，你想多了，程功。”潘晓倒是很坦然，笑眯眯地说：“我是个演员，曾经是。”

果然。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个比较合理的解释，至少它和我想象的一样。

“我觉得，潘姐……”琳琳还是在皱着眉头思索，犹豫着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

潘晓的脸色变了，这次绝非刚才的瞬间行为。

“坦率的说，我们对你已经不信任了。至少，已经失去了起码的信任。”毫无疑问琳琳说对了，于是我马上趁热打铁：“要是你还不坦诚相告，后面的事情自己料理吧。”

看我作势要走，潘晓急了：“你们指什么？我还有什么没有告诉你们？”

“很简单。”琳琳胸有成竹地说：“以你的性格，绝不会那么容易相信那个男人的话。另外，即便你相信了，有什么理由让你照他说的做呢？听你的意思，他并没有威胁你，你甚至都没有见过他。”

“因为……”潘晓眼皮低垂了下去，沉默了几秒钟才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他说他可以救我的命。”

我吃了一惊。潘晓以一个演员的精湛演技瞒过了我和琳琳，甚至玩弄我们于股掌之中，她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像是个有着性命之虞的人。

看我们都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潘晓索性放松了下来，她环视着周围拥挤匆忙的人群，像是在寻觅什么难得一见的景观，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将迷茫的眼神透射到我们身上。

“记得吗，刚才我说过，我给你们的照片中那个面目清晰的女人，我知道她的身份？”潘晓小心地说，眼神中突然充满了悲戚。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往后面退了一点，心里一阵慌乱。一旁的琳琳觉察到了椅子的晃动，一头雾水地看看我，又看看脸色苍白的潘晓。

“没错。”潘晓显然看懂了我的眼神，嗫嚅着说：“照片中那个女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