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可惜，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去！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价值的死。

黑纱女子似乎看到他们心中的恐惧，撇嘴冷笑：“怎么，你这只猴佛也怕死吗？不是佛曰，尘归尘，土归土吗？”

孙悟空大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冷冽坚定：“佛曰：尘归尘，土归土，是对生命开的看，生死轮回，天地循环，无法避免，并非是遇到危险便放弃生命。”

“什么意思？”黑纱女子嗤之以鼻。

“没有比佛更在乎自己的生命，若是不珍惜生命者，又怎能普度众生。生当做人杰， 死亦为鬼雄。就像地藏王那般，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早已经将生命置之度外，但却要在死前做出伟大贡献。”孙悟空说着，手中便出现金箍棒，在月光照耀下，金色光芒亦如寒铁冰冷。

“尘归尘，土归土，意思是人在风尘中，随风漂泊，心却在土中，无时不刻的播种，为荒凉的大地绽放出最美的花朵。”躲在他们身后的墨月，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说道。她的嘴唇还在颤抖，娇柔身躯不堪风吹。

黑纱女子突然叹息，苦笑，眼中光芒悲伤流流转，就像露珠在草叶上滚动，即便再不舍，也难逃无奈的结局：“猴子，你果然没有变，一千五百年前，你为了活命，便接着冠冕堂皇佛语，将我杀死。如今你又故伎重演，我为何还会下不去手？”

孙悟空震惊，手中的铁棒突然松了下：“你说我一千五百年前，曾骗过你？”

“呵呵。”

黑纱女子凄凉一笑，冰冷双眸已变成水汪汪：“怎么，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就是紫霞仙子。”

“你不是紫霞仙子，我才是紫霞！”紫霞仙子白衣飘飘，风浪中的泡沫，总会有着超脱凡俗的意志，美得令人心痛。

“你说你是紫霞，那你的记忆可曾完整？”黑纱女子冷笑。

紫霞仙子突然沉默迷茫了，她脑海中的记忆画面，就像这天空中的北斗七星，虽然曲折蜿蜒，可若是整个夜空中，只有那七颗星辰，即便再闪烁美丽，终究是一片单调的华丽。

孙悟空突然想到什么，不敢相信的皱眉：“我明白了，你的确也是紫霞仙子。”

“那你记起曾经的事情了？”黑纱女子微笑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冷漠。清冷的月光，清冷的仙子，今夜她便是唯一的光芒。

孙悟空摇头：“我没有想到过去任何的画面，但我知晓，紫霞仙子的灵魂，是蜡芯。蜡芯是由双股棉线而成，那么有两个紫霞出现，也里理所应当。”

原来是这样。

紫霞仙子瞬间明白过来，怪不得第一次见到对方时，除了恐惧，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本是同一物，灵魂曾经交错在一起，留着同样的血液，可为何她会突然离开了呢？

黑纱紫霞失落而笑：“对，你说的不错，可那又如何呢？”失落是因为失望，失望的太久，就会绝望。在这冰冷大海中，她度过了数不清的黑暗，甚至都忘记，自己为何还活着。

她曾经想过死，想过魂飞湮灭，只是她又不甘心。为何佛活命，就是为了普度众生，而她活着，便就是阻碍佛的普度众生。难道佛的慈悲之心，就是让另外一个痴情女子死去吗？

曾经她不懂，所以做了，本以为做过之后便会懂，却是无尽的痛苦。

天空的月牙，被乌云遮挡中，小雨无声而落。微风将平静的海面，吹起层层起伏涟漪，雨落海面，荡漾起圆圆圈圈，扩散消失后，便又有新的圆圈代替。

若问相思何处尽，侧眸请看无声雨！

一圈零碎情又圆，三千青丝皆是恨！

黑纱紫霞突然翘首望天，飘飘轻纱如风，随风舞动，黑色魔气弥漫开来，笼罩整个天地间，狰狞起伏，犹似她心：“情意绵绵分是苦，生逝茫茫两不见！情也，爱也，情为何物爱在何处？最不屑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黑暗中没有了光，依旧是黑暗；黑暗中魔气滔天，却被误以为是风浪。在这个风浪卷天的苦海中，岸在何处？

孙悟空叹息，金色光芒笼罩，黑暗中有了微弱的光芒：“一念地狱，一念天堂，恨是爱的原由，放下情爱，万物皆是空。”

“哈哈。”

她痛苦摇头而笑，蹙眉闭眼，发丝凌乱，魔气再次滚滚而出：“我被爱所伤，因爱生恨，唯有恨才活到现在，如今你让我放下爱，岂不是让我去死？”

“轰隆！”

大船在风浪中而碎，天空中的雨，化作细剑，点点滴滴落下，划过孙悟空的肩膀，血液弥漫蔓延衣衫，双手合十，手背上龟裂伤口清晰可见白森森骨头。

黑暗风中，佛光依旧如脆弱烛火，摇摇玉坠。

紫霞仙子想去阻拦，可不知为何，她怎么也无法伸出手。感觉到心里头很悲伤，悲伤的双眸，眼泪滚动流出，如玉脸颊湿了一层。衣裙飘飘，天涯海角，她到底在何处呢？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放下红尘种种恩怨，正是人间大道。清忘世间一切发闹，爱恨，怨恨，风声，雨声，一世的相思，一世的痛苦，瞬间涅槃，瞬间顿悟，方知我是我。”

孙悟空低声呢喃着，脚底下狰狞海面开始平静起来，碧绿青光如烟雾荡漾而起，托浮起三者的轻柔身躯。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像是泡沫，融入大海中，却依旧有着自己的方向，漂泊。

清风徐来，墨月的脸颊越发嫩白透明，长发及腰，随着摇摆的身躯而舞动。空中细雨如剑，从她的身体中穿过，没落海水中，仿佛她就是一团烟雾，虽无力抵挡暴雨，却也不会被暴雨伤到丝毫。

黑纱紫霞看到这一幕后，却笑了，苍凉而笑，在空中跳起优美舞蹈，手臂是柔的，每一次的伸展弯曲，都带着凄美：“我欢喜而笑，我悲伤而泣，我曾醉酒当歌与君相濡以沫，我曾甘入冥海被君相忘天地间。冷眼旁观多少成双成对，为何我便要孤苦伶仃？”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声音，引起天雷。巨大的闪电，夹带着蓝色龟裂电丝，漫天而下。这里是冥海，是她的天地，在她的天地间，是毁灭地狱，还是美好天堂，全随她心动。

在地狱中，再挣扎，又怎么能挣扎到重生呢？

细雨如剑，凌厉无比，穿透墨月轻盈烟雾的身躯时，带着血液融入大海中。她身体中爆发出璀璨的金光，瞬间被大雨淹没，她想痛哭嘶喊，喉咙似被切断，怎么都喊不出声音，只能在刺痛中煎熬着。

紫霞仙子依旧迷茫，双眸如大雾朦胧，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在流逝，生命在流逝，灵魂在流逝……这片冥海，似乎在很久之前，便就成了她的墓地。

她只是要回家了吧？

孙悟空突然伸开双臂，佛火在风雨中瞬间熄灭，黑暗中平静微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心若是有光，地狱何尝不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