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是什么东西划过，冰凉，凉到心底呢？那个透明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刻骨铭心，却又惶恐害怕。

夜越深，月亦明。

她依旧翘首吹笛，他依旧低声清唱，青葱玉指跳动着，白衣凛冽几分醉，音扬情亦亢、音钝情亦伤……笛声、歌声幽幽回荡在天地之间。

醉吧，醉吧，今夜就是要醉一生！

如果酒是花的荼蘼，那便在今夜绽放出最为灿烂光芒，繁华一世终究不免葬一场！

似乎累了，似乎疲惫了，所有的人都沉睡过去，唯独孙悟空更为清醒，他漂浮在树枝高头，望着北方。那里曾经是大唐的边境，有着已消失的五指山，还有他记不起来的回忆。

“怎么，还不如睡？”桃树女妖站在树低下，仰头问道。

孙悟空勉强一笑，扫去忧伤，问道：“你怎么和我师傅扯到一起了呢？你应该看出来，他心如明镜，怎会有男女之情呢？”

桃树女妖叹息，轻轻却又无奈，风中划过，说道：“我又何尝不知，这是镜中花水中月，可却耐不住心中的执念，总想放任自己一次。”

“执念？”孙悟空蹙眉道。

“是啊，是执念。为了这执念，我一直在这里等了他一千年。当年我曾有心诱惑他，西天遥远何必取经呢？可是他依旧是去了，是为了使命，还是为了一份难以推脱的责任呢？”桃树女妖苦涩说道。

其实，是佛门和仙族的一场棋局罢了。无论是自己还是迷茫的悟空，都只不过是那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之所以执着，之所以被利用，只是为了苟且活下去。

唐三藏依旧闭着双眸，嘴角浮现凄凉微笑，什么都没有说，在心间回荡的话，早晚有天，会对孙悟空说，会对整个天地人三界。

“桃花精，如今你已是魔族中妖，与仙佛是不能有任何瓜葛，否则会对我师傅不利，我希望你能明白。”孙悟空说道。

“大圣，这个我懂。”桃树女妖低头道。

“其实你已经有了一千五百年的修行，只要再努力修行，摒弃恩爱情仇，定会修成正果，早日成仙。”孙悟空思索几分，鼓励道。

桃树女妖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为何要成仙呢？做个树妖不是挺好的吗。仙不能有七情六欲，甚至连个思念都不能拥有，而我做妖精，即便不能去爱他，但至少深夜来袭时，有思念陪伴着我，这永恒生命便也不会寂寞。”

“呵呵。”

孙悟空干笑，说道：“佛曰有六苦、六恨，最苦过于相思之苦，最恨莫过于上天离恨。不知天下多少万物，想摆脱这六苦、六恨，唯独你却执着这相似苦、天离恨。”

桃树妖精沉默低伤几许，突然巧言嫣然道：“我听三藏师傅说，四个徒弟在西天取经时，小白龙渡不过怨恨，故而化作白龙马，背负着三藏师傅，是要将怨恨压制下去。”

“沙悟净渡不过暴戾，故而西天路途中，他挑担任怨，是要磨练性子；八戒渡不过情欲，故而投成猪胎，一生之中有情欲却不能得知。三藏师傅渡不过执着，故而便贬下凡间，经受十世轮回苦，西天取经等，是要学会拈花一笑。”

孙悟空听着对方的话，不由一笑，道：“师傅这话有理，如今你渡不过执念，是否也要西天取经呢？”

桃树妖精苦涩摇头，神情异放，接着：“但三藏师傅说，师徒五人之中，唯独你最特别，因为只有你渡不过执念。”

“我？”孙悟空甚是觉得好笑，笑着，笑着，突然有些心虚看了一眼，安静沉睡如海棠的墨月。

“是啊，所以你才会被戴上紧箍咒，强迫的一路向西，不可重回东方，不能回头看曾走过的路。”桃树妖精认真道。

孙悟空更为迷茫，疑惑道：“为什么？”

“这个，我不知晓，三藏师傅也没有对我说。其实如果你想知道，为何不到你西天取经的原点去看看呢？”桃树女妖笑吟吟道。

是啊，整整一千年来，自己除了参悟佛经，就是参悟，还做过什么？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他会被镇压在五指山下，又为何遇到唐三藏时，会跟随着他一路取经呢？

还有，自己到底怕什么？

无论是三打白骨精，还是因六耳弥猴被师傅赶走，他在回去的路上，为何总要避开一个地方呢？甚至这千年来，宁愿躲在水帘洞中，也不愿意去、想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到底隐藏什么，为何会害怕呢？

当初六耳弥猴的出现，与他争斗的上天入地，似乎也是为了引他到那个地方，可是终究因心中恐惧，未去。

“大圣，您想到什么了吗？”桃树妖精道。

孙悟空猛地清醒，大笑着说道：“俺老孙向来对过去的往事不敢兴趣，过去终究是过去，未来谁也不能改变，只争今日曙光。”

“呵呵，好吧。”桃树妖精有些失落。

孙悟空眼睛眨了眨，一脸不屑说道：“妖精，俺老孙一向不愿与过去毫无交情的仙佛魔详聊，今日来，全因是师傅在这里宴请，故而给个面子。既然宴请已完毕，俺老孙就先走了。”

“大圣！”

桃树女妖慌忙惊喊，但见孙悟空已经化作一道金光，直朝东方天际而去，消失在温柔月色中。唐三藏缓慢走出来，月光下，脸颊上浮现一抹淡淡微笑。

“他会去哪里吗？”桃树女妖担心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这十二年的牢狱生活，更是让他迫切想知道，一千五百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导致他被压在五指山之下。”唐三藏很自信说道。

桃树女妖才放心下来，娇娆一笑，说道：“他终于要渐渐苏醒了。”|

大唐边境。

这里早已经绿树参天，清水环绕，却被世人遗忘的五指山。弹指一挥，一千多年已过，在脑海中流传着那个大闹天宫、压在山下的地方，只成为神话，是他们遥不可及的地方。

孙悟空再次踏足这个地方时候，正是春华正茂，万物苏醒时，可他却更迷茫了。顺势找了一块粗糙石头，低头回忆起什么，却什么也回忆不起。

整整三日。

他看到朝阳出升，看到日暮坠海，看到天黑鸟归，看到昙花一现……可为何看不到自己的过去，那被隐藏的记忆呢？

突然，有两个神仙路过此地，孙悟空蹙眉，身影一闪，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他想从这两个神仙口中，得知自己的过去。

神仙甲：“哎，孙悟空也不在这里，我们怎么回去交差。”

“交差，交什么差，这三日来，自从天庭、佛门甚至魔洞，各处贴着，孙悟空，我等你来娶我，这几个大字后，孙悟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神仙乙没好气说道。

“也是，孙悟空遇到这等好事，肯定和那个妖女双宿双飞，哪还有脸到凌霄宝殿，回什么佛门圣地。”

孙悟空望着两个神仙的离开，不由蹙眉，额头上汗珠连连。心里头对这个幼稚小狐狸墨月，产生一些无奈。

第四章

花果山。

朝阳的阳光，穿不透浓浓大雾，隐约可见，几只小鸟在枝头上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