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毅果断的人，也总有无法抗拒的事情；当一个人在某件事上拖泥带水、含糊不清时，就说明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举棋不定和暧昧态度，你便有机可趁。羌菱是不是明白这个道理呢？她到底是不知道陈子阳深爱马若兰，根本不可能再娶她为妻；还是明知如此、却自信有手段、有把握，可以征服陈子阳改变主意；亦或真的确实只是出于感激和发自内心的爱慕，而甘愿不图回报地只想侍奉左右呢？

从羌菱那眉若春山、眼如秋水的秀气脸庞上，从她边打扇边看着已经熟睡的陈子阳时，那抿着小嘴、略带笑容的神情上，你无法判断到底是哪种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欢喜陈子阳。

一觉到了下午，陈子阳猛然醒来，发现菱儿还坐在床边，手里握着蒲扇，只不过是在欠欠的打盹。陈子阳既不忍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菱儿醒了，陈子阳柔声道：“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啊？在这儿坐了这么久。”

菱儿的俏眼眨了几下，四目交投下道：“我喜欢看着你睡觉时的样子。”

陈子阳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心中想了片刻，记起来薛妃贞第一次跟着他从中央防疫处回通州时，在车里好像也说过类似的句子。陈子阳觉得奇怪，寻思道：“虽然自己的长相从小看起来就比同龄人年轻许多，三十一岁那年救马若兰时，马天慈竟然问他是不是二十四五。但毕竟现在已经是四十二岁的人了，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沧桑磨砺，虽然看起来还是年轻，但显然与这两位姑娘不是同一辈人，薛妃贞此时二十五、菱儿二十六，小了有十六七岁，怎么可能两人却还欢喜甚至爱慕自己呢？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难不成还真是如此？”

陈子阳心中无奈地暗暗笑了笑，转身下了床来，边穿鞋边说：“走吧，带我去那儿看看，要不然来不及了。”

这时下午三点多，太阳还是很辣，但怕要是再晚就来不及了，所以陈子阳带了副小圆墨镜，摇着扇子，头顶白色礼帽。菱儿则穿着旗袍，打着伞，伴随其侧。

两人来到位于光明酒店东边的巷子，一进巷口，抬头看到标牌上写着“瓦房胡同”。陈子阳指着标牌笑了笑，道：“这名字谁取的，怎么这么俗？”菱儿也笑着说：“咳，天津卫的胡同名太多了，又不需要政府批准，大部分都是居民百姓自己起的，如果说的人多了，就约定俗成下来。”

“那按瓦房胡同的意思，这里面都是瓦房了？”

“嗯，这胡同里的小楼基本是木质楼身，房顶都是用瓦搭的，所以可能就喊了个瓦房胡同吧。”

陈子阳点点头道：“虽然没什么水平，不过倒也通俗易懂，好记，嘿嘿。”

渐渐走到了巷子最里头的凶宅，两人便不自禁地没了刚才说笑的轻松。站在楼前，陈子阳摘下墨镜，抬头仔细看了看，这是栋很普通的两层小木楼，木柏色的灰暗楼身，似乎因为年代许久，连屋顶的黑瓦都好像有些不密实，松松地似乎能被风吹落下来一般。一楼住着两三户人家，二楼看起来却空荡荡的了。

菱儿指着楼上最东边的一户说到：“听他们讲，好像就是二楼最东边这家，本来小两口日子过得还不错。老婆已经怀孕八个月，都是几乎快生的人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种惨事，咳。”

陈子阳嗅嗅鼻子，道：“这里怎么有点儿香味？好像有股草药香。你闻见了吗？”

菱儿道：“好像是有一点。”

这时，坐下楼下正在看报纸的一老头，站起来指着楼上对着他们说到：“你们是报社的吧？咳，可是真惨呐，那女的被从下面直接将婴儿掏了出来，整个地上血肉模糊，连肚子里其他东西都好像流了出来。”

陈子阳问到：“那男的呢？”

老头瘪了瘪嘴，摇摇手道：“男的别提了，更惨呐，不知道这个贼人怎么这么狠，有什么深仇大恨，肛肠都被掏了出来直接系在桌腿上，也不知道最后是被疼死的，还是流血流死的。”

菱儿道：“大爷，那上面还有其他几户人家呢？”

老头子两手一摊，道：“出了这种血案，谁还敢再住这里啊？想起来吓都被吓死了，要不是我们在一楼，又上了年纪，没几天可活了，我们也不敢住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