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阳嘴角含笑地点点头：“事实确实如此，不接触这行的人着实很难想象，每年全国的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太太小姐、曲界名伶、歌影明星，花在狗身上的钱有多少？”

王亚樵递过一根烟，陈子阳点上，续道：“虽说现在兵荒马乱，世道不太平，但有句诗说得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什么时候社会上都不缺有钱人，反而他奶奶的越是乱世，有钱的越有钱。乱世什么都不好做，只有两种行当好做：一是赚天下人精神上的钱，比如歌星、影星、戏曲电影界，这个行当越是乱世越赚钱，越是乱世人越需要；第二种就是赚有钱人的钱，比如卖狗、卖香水，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洋狗、洋香水真的是供不应求。

不过狗跟香水不同，香水是有秘方、有技术的，洋货永远是洋货；而宠物狗是任何人都能繁殖后代的，现在贩洋狗看起来生意好得很，可是十几几十年后呢？洋狗在国内落地生根了，遍地都是洋狗了，反而纯种土狗遍寻不得时，这行就没那么好做了。”

王亚樵若有所思道：“确实如此，那老弟你是准备以后转行喽？”

陈子阳摇摇头，道：“我这辈子是注定离不开狗了，现在当了影蜃的形元更是没法转行。其实洋犬必将在国内日渐衰落的结果，犬界人士都意识到了。但大家既然都是吃这碗饭的，当然会想办法。”

“这能有什么办法可想的？洋狗越来越多，大狗再生小狗，难不成还能杀狗控制数量不成？没办法的事。”王亚樵道。

陈子阳哈哈大笑起来，道：“王兄所言差已，看来老哥你做杀手是民国第一，可是做生意可不在行。现在犬界分成了两种，绝大部分狗贩子站在雍慈会那边，他们设计出的办法是：狗虽然数量会越来越多，可是只要他们掌握了评价犬只优劣的话语权，他们照样可以赚钱。比如现在的状况是只要是洋狗就赚钱，而几十年后就会变成，只有被他们评价为优秀的洋犬，才值钱。”

王亚樵奇道：“那他们凭什么能掌握这个话语权呢？凭什么他们说这狗好就是好呢？”

陈子阳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地道：“中国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自己的独立思维，从众思想、崇洋媚外特别严重。据我所知，黄文贵，也就是雍慈会长，他打的如意算盘是：等到几十年后，天下太平了，他们便会开始仿照欧美举办犬只选美比赛，也就是所谓的犬展。再通过邀请洋人来当裁判，让国人认为这个选美比赛的权威性。黄文贵之流都是直接跟洋人打交道的，也就是一道贩子，他们手里的狗都是最为符合洋人裁判的选美标准的，所以到时候就算不贿赂这些裁判，他们的狗也会取得好名次。有了好名次就能值大价钱，在这种赚钱示范效应的带动下，天下的二道狗贩子都会追求黄文贵之流的手里的狗的后代，要么借配种，要么直接买狗崽。而天下玩狗的人又在二道狗贩子的带动下，也开始追求这些狗的后代，以这些狗的标准为美。所以整个链条到最后，就变成黄文贵之流的一道狗贩子手里掌握的洋狗成为了最昂贵的种犬资源，无论借配、还是直接卖狗崽，价格将会高到你难以想象，用他们的种犬配一次种，配种费收你几千大洋、几万大洋，你能想象吗？他妈的李自成日一次陈圆圆，也花不了这么多吧？”陈子阳说到激动之处，不免粗话连篇。

这下王亚樵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问到：“我就纳闷了，人尚且环肥燕瘦、各有所爱呢，比如我喜欢长得肉乎乎有手感的，而你子阳老弟说不定就喜欢身上没肉，但胸大屁股圆的，谁又能说哪种更好看呢？连人都如此，何况那些狗呢？犬展裁判说好看，天下玩狗的就真认为好看吗？”

陈子阳道：“他们对外可不会声称比赛遵循的是选美标准，也不会承认自己举办的是选美比赛。他们只会说，他们人为制定的这些标准，是最符合犬只运动性能的标准。他们的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特别是一些没有自己独立思维的国人会想当然的相信，可是你再想想，他们这么说其实就好比是：运动会上比赛短跑，不用实际参加比赛，只需要比一比谁的腿长、谁腿上的肌肉块大、谁腿里的骨骼更符合人体力学标准，这样比下来，就能知道哪位选手是跑得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