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樵稍点头,恨恨道:“嗯,也是那姓蒋的命不该绝,要不是无意间扔在地上的火腿被侍卫发现,他的狗命早就没了。只是可惜了陈成啊。”
陈子阳吃了一口菜,给王亚樵加了点酒,问:“那这回为什么要亲自到天津卫来杀这个什么李际春呢?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来头比老将还大?”
“他的来头自然不可能比蒋介石大,我之所以要亲自来,是因为此人的武功极高,在目前国内可是一等一的武术高手。”王亚樵道。
陈子阳奇道:“一等一的武术高手?可我为什么没听说过呢?前年的杭州国术游艺大会,基本上全国知名的高手都有参加,还是李景林一手操办的,他没去吧?”
王亚樵放下筷子,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子阳老弟对于武术界还是知之不详啊。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当今武林中谁是排名第一的高手?”
陈子阳抬头想了许久,还是摇摇头道:“这还真不知道,虽然兄弟平日也爱习练形意拳,但这武林中事还真不甚了解,我只知道李景林的剑术是目前国内第一的,被称为‘剑仙’。”
第三十三章 今果昨因蝴蝶效应
当年(1925年)陈子阳用巴那松鼠犬窃得张作霖密电手稿,使得郭松龄率麾下精锐反奉时,这李景林任奉军第一方面军团司令,驻守直隶(京津地区)。本来郭松龄、冯玉祥、李景林三方是定下盟约共同反奉的,张作霖见他们三方联合,声势浩大,几乎都做好了下野撤往大连的准备。可是冯玉祥不守信,其部下第一军军长张之江竟然攻打李景林,就这一下子使得三方同盟瓦解,郭松龄腹背受敌,最终兵败白旗堡。
郭松龄被张作霖枪毙后,李景林于一个月后(1926年1月)也被冯玉祥击败,冯军占了天津城,李景林便躲进了租界地区。这下冯玉祥拿他没办法了,因为他们不敢进租界抓人,只能派便衣日夜盯梢。
而李景林倒是颇有大将之风,处变不惊,在自己的公馆里以重金相邀全国武术宗师到其家中,共同切磋功夫。由于其自少年起便习武,后在民国十一年(1922年)任奉军陆军整编第一师师长时,机缘巧合,得到江湖上人称“飞丹九儿”的剑侠宋唯一的武当剑术真传,所以便乘此时在租界内的闲暇时光,将更多精力放在研习剑术上,进而创出五趟六十四势“武当对剑”。
但是一直躲在租界里终归不是个事,最后李景林和他的几个徒弟策划了一个只有习武之人才能实施的计划。事先安排好一辆汽车,快速且一直不减速地从公馆前的大道挨着大门开过,使得外面盯梢的便衣以为这只是一辆普通经过的汽车,而李景林与徒弟则在小汽车经过公馆大门时飞身进入车内。就这样,李景林出了天津逃到济南,重招老兵老将、再闻万马齐嘶,新成立“直鲁联军”,东山再起。但直鲁联军一起,则叛逆之心昭然若揭,因此同年6月(1926年6月)在张学良打击逼迫下,李景林又被迫下野,转投国民党。多年的征战使得李景林心生厌恶,于是在1927年辞去所有军务,专心于武术事业,成立中央国术馆,并在1929年向全国武术界遍撒英雄帖,举办了享有“千古一会”美名的——杭州国术游艺大会,而恰恰就是在两年前的这次大会上,陈子阳遇见了盘誉所带领的影蜃众人,进而成为了影蜃的形元,现在为了关系影蜃生死存亡之事,又来到了李景林原先的天津卫。
世间的人与事,就是这么互相独立,却又无形地互相影响和联系着。如果当年陈子阳没有参与内务总长策划的巴那松鼠犬窃密案,那便不会有李景林后来的租界避险、直鲁联军、下野转投国民党,更不会有李景林举办的“杭州国术游艺大会”;而如果没有这“杭州国术游艺大会”,陈子阳便不会遇到影蜃众人,更断然做不得形元之位。
所以归根结底,陈子阳现在能当上影蜃形元,竟是因当年自己的巴那松鼠犬窃密案,今日之果缘于昨日之因,万事莫不如此。人很难知道,今日自己所做之事,会对自己日后的命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陈子阳与李景林,两人从未谋面,但其实却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和互相影响,此即所谓芸芸众生的全息关联,西人称为蝴蝶效应。
天下万物,均是在一个庞大的世界社会系统中按照老天爷设定好的规则运行着,而全息关联、蝴蝶效应就是老天爷设定的基础性规则之一,世人往往惊叹,为何六爻占卜中那小小的三枚铜钱,竟然能够预测万事?只因“你”与这“三枚铜钱”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如果你把这“三枚铜钱”比作蝴蝶效应中“蝴蝶的那对翅膀”,在你掌握了预测规则的前提下,你便可以通过看到中国某处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而预见美国另一处会发生海啸;同样的,你也可以通过看到三枚铜钱不同的阴阳组合之象,而预知世间万事!
西方的科学研究的是物质,大到天体、小到量子;而东方的科学(易学、中医,医易同源)研究的则是由物质组成的系统的运行规律,大到社会、小到人体。但为何非要认为西方科学是真正的科学,而我们中华民族流传几千年的东方科学为糟粕呢?
王亚樵道:“你说的固然不错,若论现在天下剑术头把交椅,确实非剑仙李景林莫属,可要是谈到武功,可就轮不到他了,霍殿阁排第一,第二就是李际春。”
陈子阳觉得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武林中事自己平日确实接触甚少,此刻边饮酒边听王亚樵讲武,真是快意无比。尤其这时听到昨晚在赌场的这李军长李际春,竟然是天下排名第二的武功高手,自是吃楞不小,道:“这两人我都从未听说过,李际春倒是......”陈子阳本来准备说李际春倒是昨晚在赌场见过,只是不知底细。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就算去赌场,又怎会知道谁是李际春呢,这样一讲不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了吗?虽说自己与王亚樵已结为金兰之好,不该有所隐瞒,但是本身巡捕来拿人、自己去救人就是耍的花枪,要是现在透露出昨晚自己其实一直在跟踪李际春,岂不是全盘露馅了?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里只是自惭形秽,对不起兄弟了。
王亚樵见他话没说完,问到:“李际春倒是什么?难倒老弟你见过此人?”
陈子阳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我不是说见过他,只是最近在天津倒好像听人提及过几次,而且大部分称呼的是李军长,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的?”其实陈子阳除了昨晚在赌场,其余从未听人提及过这个名字,这么说只是找个理由搪塞罢了。
谁知王亚樵夹上一筷猪头肉,边吃边说:“在天津卫当然能经常听人提及,他在这里可是一霸。对了,到这会儿还没问兄弟你在通州开犬场,这次到天津来做什么的呢?而且看兄弟你衣着不凡、出手阔绰,这犬场营生很赚钱吗?”
陈子阳听了,心想这位王兄还真是性情中人,说话直来直去,一般人肯定不会问你为什么这么有钱之类的话,便笑道:“我干犬道这行,算来也有二十一年了。外人对于犬界可能知之甚少,其实这还算是门赚钱的生意,只不过打交道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家太太小姐,因此普通百姓不是特别了解。
当年我为宣统皇帝,赴德国买回来一条工作线德牧,名曰佛格,最后溥仪给了我四万大洋,另外还赏了米芾真迹手卷一件,可以说我便是从这里真正开始发家的。
后来因为名气愈来愈大,且国内有渠道能从欧洲弄回狗的仅此一家,所以京津这片所有想购买国外名犬的几乎都得找我,比如前清湖北提督张彪,派人找我为他姨太太买一条从英国进口的博美拉尼亚犬(注:即今天的博美犬),那么小一只就能卖到一万大洋。这是给我们中国人买外国狗,另外还有外国人找我买我们中国的狗,其中他们要的最多就是京巴犬,那时候欧美的京巴犬几乎九成九都是从我这里倒运出去的,因为量很大,所以价格相对而言稍微便宜,但一只也能赚靠近两三千大洋,亚历山德拉王后曾经有一只叫威廉的京巴,极其漂亮,就是从我手上出去的,那只狗我卖了这个数。”陈子阳伸出五根手指。
王亚樵道:“五千?”
陈子阳摇摇头:“五万大洋。”然后笑着续道:“也不怕老哥笑话,兄弟我在犬界中也还算有点名头,是影蜃会的形元。犬界里另外还有一个行会,最开始时叫做雍慈道,现在称为雍慈工商会,最近几年从南方往北面发展,在通州也开了好几家犬场,抢走了我们很多生意。
他们雍慈纯粹是靠宠物犬生意为生,整个行会一年的交易额能有几百万大洋,老哥你很难想象吧?”
王亚樵嘴里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几百万?子阳你没骗我吧?这不是比军火还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