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雍慈出来的马车停在了大罗天头号商家鹤鸣轩门前，那人抱着木箱进了内堂。穆洪跟着进去，假意看店里的古玩字画，时不时斜瞥两眼里面的情况。

只见雍慈管家从木箱里取出两卷字画，鹤鸣轩老板冯哲接过后展开细细观赏，随即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穆洪既不能进内堂，又不可待得太久，约莫知道情况后便疾步走出，来向陈子阳飞报。

待得把情况道明，陈子阳摸着下巴想了一会，说到：“这个好办。”

于是吃完午饭，陈子阳换了身衣服，便雇车带着穆洪来到鹤鸣轩。

一进门，店小二见陈子阳穿着衬衫西裤小背心，打着精致的领带，鼻子上架墨镜，一只怀表挂在胸部口袋，金灿灿的表链露在外面，后面还跟着个骁悍保镖，猜想一定是位贵客，便赶紧地迎来上来，道：“哟，这位爷，今儿来想看点什么？本店最近新进了一批古玉，您要不要瞅瞅？”

陈子阳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店内摆放的各种珍玩，边说：“有没有上档次的字画，这些未免有些不入流。”

店小二道：“爷，这些还不入流呐。”

穆洪在一旁说到：“我家公子既然说要更好的，那店里摆着的这些自然是瞧不上眼，你只管说有没有便是。”

老板冯哲听到这边说话，寻思有大主顾上门了，便过来说：“这位老板里边请，如果连我们鹤鸣轩都没有您看得上眼的，整个天津城怕是再找不到第二家了。来来，里边坐，喝点茶，我们慢慢谈。”

于是穆洪便在外面逛着望风，陈子阳跟着冯掌柜进了里屋。待得坐下，小二上了茶，冯哲道：“老板贵姓？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是否方便说下今天来买字画是想送给什么人呢，还是自己？我心里有个数儿，才好向您推荐。”

陈子阳道：“冯老板好眼力，在下姓陈，山东济南人，此次来北平是因为生意上的关系要拜托一位贵人，经人介绍说天津大罗天的鹤鸣轩有全国最好的字画，因此今日特地前来。只不过那位贵人地位着实非比寻常，外面挂的那些字画虽然不错，但要送他恐怕都还是稍微次了一点，让人有些拿不出手。”

冯哲微微一笑，道：“敢问具体是哪位贵人？我们天津离北平也近，大人物头子说实话着实很多的，但凭着一点半点名声在外骗吃骗喝的也有不少。陈老板是外地人，可别被人给诓了。”

陈子阳凑近了身子，压低嗓子道：“张学良张少帅。”

冯哲一惊，道：“陈老板没开玩笑？”

陈子阳凝眉正色道：“我像是随便说笑的人吗？”

“可张少帅不是一直坐镇奉天吗？什么时候跑到北平来了？”

陈子阳笑道：“冯掌柜呐，你我虽然都是做生意的，但可不能光埋头找钱，适当的时候也得抬头看看天下大势啊。去年蒋介石与冯玉祥、阎锡山的中原大战中，最后谁胜了，你知道吗？”

冯掌柜连忙答道：“这我当然知道，老蒋赢了啊！”

“可他为什么会赢呢？”陈子阳说。

“紧要时刻张学良决定入关帮老蒋，而不帮冯玉祥呗。”

陈子阳道：“这不就结了吗？自从张学良去年入山海关助蒋驱冯，华北地区，尤其是北平便一直在蒋介石掌控的南京政府手里，但说白了其实是在张学良手里。奉天那里毕竟只是关外，是小故宫，现在北平到了他手里，那少帅到这当年的皇城、真正的故宫来转转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听了这话，冯掌柜四下里瞅了瞅，然后小声问：“陈老板，恕我冒昧问下，您是做哪行买卖的，竟然能跟张学良打上交道？如果换作我，不要说是因为生意上的事要去找他，就算让我白送东西给他，只要能攀上一点半点关系，我也乐意啊！”

陈子阳心里偷偷暗骂：“看你这副奴才相，我呸你祖宗十八代。”嘴上却说：“这个，陈某恐怕不太方便透露，但其实告诉冯掌柜你一点半点也无妨。东北军要在奉天建兵工厂造大炮，虽然我本是在济南做纺织的，但我有些个德国朋友听到消息后，想揽这笔生意，所以托我来与少帅斡旋此事。”

冯哲惊呼起来：“哟。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买卖！”

陈子阳食指放在嘴上，做个嘘的手势，然后说：“冯掌柜千万勿要声张此事啊，你也知道的，现在那些个报纸厉害得很，逮到点新闻就往死里整。万一我这事儿成了，结果报纸上添油加醋一说张学良与德国人做生意，再上升到支持民族工业之类的高度，那煮熟的鸭子就飞了。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消息要是走漏了，我只管来找冯掌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