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部的轮廓依稀可以看清，但也是堆满了血肉，身上衣衫褴褛，沾满了血迹，看到这一幕，李锦不寒而栗，这就是那个老实本分的姑父言文忠么？没想到，这么一个老实人，竟然落个如此下场……

刘浑上前拍了拍李锦的肩膀，然后一脸严肃地向四周的村民问道：“谁是村长？”

“我，我是……”

王大栓诚惶诚恐地挤出人群，笑脸相迎。

刘浑脸色一沉，道：“人是在你们村子出的事，都摔成了这样，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处理一下？”

王大栓赶忙解释道：“这……这人命案子……我们也不敢乱动不是……这不是担心妨碍了你们捕房的办案程序……所以……”

刘浑还想再诈唬两声，却被李锦伸手拉了回来，道：“我三姑家的事不止这一件，得尽快去看看，这边就别磨叽了。”

“嗯！”

刘浑点了点头，当即吩咐道：“村长，你找两个好手把尸体抬到老言庄，另外去镇上备个口供，这事儿闹不好你这个村长都得受到牵连！”

“啊这……李锦，你看看我这……你快说两句好话吧，这件事真的与我们三里头村没关系啊！”

王大栓一下慌了，慌忙向李锦求救。

李锦轻叹一声，道：“姨夫，这都是老门老户，抬头不见低头见，你那官架子还是摆给城里人吧，算我求求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我三姑家了解情况，唉！”

闻言，刘浑这才缓和一下脸色，道：“好，我们现在就去老言庄看看，玛戈壁的，这年头也有人敢动咱们家的人！”

老言庄，人口稀少，大多还都是茅草房，比起三里头村与长生村，确是穷了不少，待李锦等人赶到三姑家时，那整个小院，已经是围满了村民，而堂屋内，早已有人放置好了草席，或许这就是迎接言文

忠归家的仪式了。

在场的虽然人多，却听不到哭声，单看这家里的场景也不难想象，穷的叮当响，就是有那么沾亲带故的一两个人，这会儿也是置身在村民之间，说白了，就是看热闹。

只有李锦的母亲在内屋轻声抽泣，并时刻照看着李锦的三姑李山妮，她原本一家三口，现在莫名失踪了一口，又摔死了一口，还剩下她一人，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

李山根蹲坐在堂屋门口不吭声，但见李锦带着刘浑等人回来，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哽咽道：“文忠啊……回来啦……”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很多村民情不自禁地擦拭着眼泪，如此家境，又遭逢大难，着实让人唏嘘不已，感叹命运不公。

“姐夫！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刘浑大步走向前，似乎有意将嗓门加大了几分，一听到他开腔，四周的村民无形中自觉地向外闪了闪。

李山根轻叹一声，眼里噙着泪，摆手道：“这么大的事，又是失踪又是出了人命，没办法才把你找来，辛苦你了……”

刘浑闻言，顿时拍了拍胸脯，道：“姐夫说什么傻话！这都是咱们家的事，捕房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此事由我来处理，你放心，上面不会追究下来，先把人抬进屋，我们慢慢再说！”

李锦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父亲想要的就是这几句话，现在的年头不好过，百姓的日子更是水深火热，上面当官的就盼着你出点什么事，好以此当借口四处追查，弄得明白点，也就是把事情搞大，再让四下的村民拿钱了事，整个过程都只有老百姓吃亏的份儿，这个姨夫刘浑当然也算不上什么正派，不过对于自家亲戚还是多少照顾一些，不过仅仅是这些而已，不让你出，就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父亲和姨夫刘浑在堂屋忙碌着，李锦也搭不上手，毕竟这死人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触碰，尽管很多时候他能看见那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也不知为何，李锦总觉得心神不宁，这一点倒是清楚的很，自打走进了三姑的院子，这种感觉便愈加强烈起来，似乎无形中有着一丝牵引，拉扯着他一步步走进内屋，而内屋之中，除了坐在床边抹眼泪的母亲，就只有躺在病床上的三姑了。

三姑的脸色有些奇怪，蜡黄蜡黄的，但呼吸却是非常均匀，不像是生了病的人，但她的脸色也太怪了……为什么有点像平时见过的那些东西，李锦不想去想，但这种脸色，分明是死人才会有的……冷不丁感觉到手腕一沉，李锦浑身打了个颤栗，慌忙抬起头，只见是母亲拉住了自己的手腕。

“小五，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母亲的话，让李锦心里一暖，并随之将心里的那点寒意驱散，微微摇头，道：“娘，我没事，只是三姑为什么还没醒？”

“老刘头刚才来看过，说是魂散了，要到中午的时候收收魂，唉……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平白无故把一个家都给毁了……”

母亲说得眼泪直掉，但李锦却是眼睛一亮，收魂？原来三姑这样是魂散了，至于母亲所说的老刘头要到中午时分来收魂，李锦倒是见过老刘头以前给别人收过魂，谁家的孩子掉了魂什么的，只要老刘头那么虚空抓几抓，说也奇怪，过不久就好了，虽然这在乡下只是土办法，但在李锦眼里，却是格外的好奇，因为，这让他更加相信世上并非只有生人，当然，还有鬼……

其他村民都被强制疏散，只留下几个邻家妇女帮衬着做饭，至于下葬的事宜，李山根看向了刘浑，刘浑则歪着嘴想了一会儿，慎重地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在捕房也不过是个队副，如果让队长伸开了爪子就不好办了，我的意思是最迟明晚下葬！”

闻言，李山根的脸色微微浮现一丝难色，若是按照乡下的风俗，家里死了人至少要停尸三天，一则是让在世的亲人最后再瞻仰一下遗容，二则是为出殡做足够的准备，选择墓地、买寿棺等等，都是需要时间的，而刘浑所说的明晚，现在看来也就只有一天半的时间，着实有点急促，不过他的话也没有人敢反驳，李山根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

李锦再次看到姑父满身是血的模样，心里莫名地一寒，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姑父那双眼睛并未合上，一直在斜着眼盯着自己看，越往下想心里越是发毛，李锦不自然地转过头，不敢再往姑父言文忠的脸色看。

李山根随即把六猴儿找来，并交给他一个钱袋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六猴儿认真地听着，并重重点头，尔后，转身急匆匆走出门外——

看着六猴儿的背影渐渐远去，李山根这才转过身，道：“我让六猴儿置办寿衣，趁着山妮没醒，一会儿先买水为文忠洗身，下午着人下地端个好穴位，如果顺利的话晚上就开始动土！”

李锦终于忍不住插话：“爹，姨夫，难道玉珠姐失踪的事就当作没发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