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我下意识的转回头，向废楼的窗口望去，心头不由剧烈一跳，太奇怪了，那种被人从远处窥视的感觉竟然还在。

好奇心是我最大的天敌，在当时，我突然爆发出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我应该去那里看个究竟,否则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于是我不再多想，找到司机小赵拿车钥匙，借口出去搞周边调查，独自驾车来到废楼。

然而我永远不会想到，正是因为这该死的好奇心，才导致我未来命运的急转直下。

废楼足有7层，在暗夜里看来非常阴森，我定了定神，迈步走进楼道。

尽管我刻意压制步幅，可由于门窗大多缺失，横墙又被打断，废楼像一个被蛀空的蚁巢，脚步的回声还是很大，不断在楼内盘旋扩散，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走路。

来到三楼门口后，我探头向内观察，一切似乎和我离去时毫无二致，也听不见任何响动，。

我屏住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拐进南屋，我看到墙壁和地面血迹早已凝结干燥，此时月亮已经下移，正好从窗口射进来，在白色的月光下，血迹发出乌黑的光。

如果不是神经过敏，就是那个人已经走了。我安慰了自己一下，心情略有松弛，就开始左右打量四周。

现场勘验不光要进行直接物证的搜集，也要注重间接物证的分辨，出于各种不同原因，犯罪分子可能会在现场遗留下诸如烟头、纸片及排泄物等。假设不久前有人来过，也许会留下某些蛛丝马迹。

我吸吸鼻子，除了淡淡的血腥气，闻不到其他异味。接着月光瞧瞧地面，也找不到烟头之类的东西。

我转念想想，心中计算着光亮闪现的位置，走到窗口向外看了看

对面高架桥下，同志们仍在忙碌，因为距离太远，除了晃动的手电光，人体只是一个个小黑点。

我想起上午那种奇异的感觉，就尽量模拟着观察者的视角，聚精会神地向那里遥望着，望了片刻，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人怎么多了？

我记得在我临走之前，大家纷纷出去搞周边调查，现场也就剩下七八名同志留守，而此时望过去，岸边和桥墩下却聚集着很多人，一副紧张忙碌的样子，难道是有了新的发现吗？

一想到这里，我赶紧掏出手机，按下何云伟的号码，可就在拨通的瞬间，我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下类似咳嗽一样的声音，极闷极短，像是发出后就立即用手捂住。

我身子一哆嗦，立即掐断电话，转身向身后看去，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脑子一转，立时反应过来，那个偷窥者并没有离去，而是在我发现我到来后，躲在房间的某个角落。

在紧张的同时，我又极度兴奋，看来今晚必有收获。

我咬着牙，摆出防御的架势，一点一点向印象中声源处蹭去，当我走到大小屋中间，也就是卫生间门口时，我一下停住了，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了刚才疏忽了一个细节，卫生间的抽拉门是关闭的，这是我唯一没有观察到的位置。

我无声地拧回头，直勾勾盯着，卫生间内一片死寂，然而我却感到，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存在。

那种感觉源于人类的动物性本能，不必看见，也不必触摸到，而真真实实有这样的感觉。

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刹那间，我再次听到了一下类似咳嗽的声音，紧接着咣当一声，门一下子打开了，一团黑影从里面向我猛扑过来。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闪身，想令它不至于撞到我，借这个空当，那个黑影已经从我身边冲过，没等我看清，就直接跑出房门，随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心说操蛋，也紧跟着追出去。黑影速度奇快，我因为心急也不慢，等我们脚前脚后冲下一楼后，他却没有向外逃窜，而是抹身钻进一个住户房内，我看到黑影穿过客厅，跑向阳台，飞身跃上窗口。

月光恰好迎面射进来，他的身形轮廓被勾勒的异常鲜明，应该是一个矮小消瘦的男人。

我发力紧跑几步，就在他往下跳的瞬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巨大的惯性让我根本抓不住他，手腕交错之际，彼此的指甲都划破了对方的皮肤，终于还是被他挣脱，整个人跳进下面一人多高的荒草从中。荒草被冲得左摇右摆，唰唰直响，呈线状飞快向远处延伸。

我爬上窗口，作势往前挺挺身，还是忍住跳下去的冲动。妈的，2米多高，真下去等于找死！

我又急又恨，眼瞅着草痕越去越远，慢慢停止了摆动

没办法，我只能跳下来，生了一顿闷气后，开车顺原路返回到高架桥的现场，同志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抽烟，并没人注意到我的短暂离去。

因为心情不好，我盘腿坐在岸边，脑中胡乱合计，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要躲在废楼，和两起粘尸案会有什么联系吗？

陆续有民警返回，周边核查一无所获，等彻底结束，是早上7点，天已大亮，太阳高照，热力逼人，河面泛起蒸腾的雾气。高架桥上车水马龙，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所有民警都筋疲力尽，哈欠连天，眼珠子通红。

何云伟出身基层，知道下面的辛苦，向来很体恤我们，他让大家先归队，除保留必要警力在岗，正常处理公务外，其余人就在办公室抓紧时间休整，等养足精神，就全力以赴开展摸排。

等大家纷纷坐车离开，何云伟又把我叫到旁边，用商量的口吻对我说：“志阳局长之前交代过，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让我批给你两天假。你先调整一下状态，再准备准备，争取后天就正式进组…”顿了一下，他看着我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就有你忙的了。”

这句语带双关的“以后”，让我立时觉得肩头万分沉重，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深深点头，心里其实是挺感动的。

何云伟面带微笑，拍拍我的肩膀，又用力压了几下，算做一种安慰和鼓励，然后就吩咐小赵开车送我回家。

人一过三十岁，身体明显走下坡路，连夜的奔波折腾，外加天气酷热，我真是有点扛不住了，浑身好像散了架，胸口也闷闷得上不来气。我就在车里小眯了一觉，直到小赵把我推醒，我才发现到家了。

我跟小赵道别，昏昏沉沉地爬上楼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拖着沉重的脚步迈进去。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精神一阵阵的恍惚。

这类老楼的窗户很小，客厅又是在北面，还隔着一个阳台，因此光线无法射进，客厅显得非常幽暗。

我注意到大屋和小屋的门都紧紧关着，这明显不是我的习惯，莫非是希希关上的吗？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忽略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定定地望着大屋房门，很想立刻冲进去，去听听那催命的敲墙声还在不在，可双脚就像灌了铅，无论我怎样用力，都说什么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