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梦游?倘若真的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屙出一坨屎来,别说我们感觉难堪,就是事后他自己知道了,也无颜面对众人,到时候出家还是自刎都说不准。
我不解的是,听说过有人梦游洗衣做饭,更有甚者会梦里杀人,可如他这般梦里拉屎的奇葩,想必世人皆是闻所未闻。
玉伽脾气火爆,但听了我的话后,也只是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我盯了两眼,见那厮果真吭哧吭哧地用起力来,立即冲上前去,本想一脚蹬死他也算了事,可人都说梦游的人不能惊吓,便矮下身子,说道:“王文龙,你他娘的醒醒。”
他抬头看了看我,眼神里原本那丝精明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那么几分……纯真。
我大感惊讶,这孩童般纯净无暇的目光打从我认识他开始就从未见过,但也十分确信,他这不是在梦游。
他依然蹲在地上,仰着脑袋和我对视着,半晌从嘴里吐出一个词:“拉……粑粑。”
我了个草,这货该不会是返老还童了吧。
我立即把他拎了起来,帮他把裤子提了上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你说两句话,快说!说我是谁?”
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直喊疼。
玉伽、小二黑和范可三人张大了嘴巴跑了过来,“这怎么回事?”
我注视着龙兄脸上那两个已经结痂的伤口,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满是黯然,摇头叹道:“我知道了,伤口距离头心都太近,他的命虽然是保住了,但却伤了脑子……”
玉伽望着白胖白胖的龙兄,奇道:“痴呆儿?”
我愕然点头,“从症状上看,大脑受损是无疑的了,‘痴呆儿’虽然不好听,但也没错。准确的说,应该是颅脑外伤性痴呆。”
范可问道:“还有有救没?”
“他的脑神经细胞已经受损,这种情况越早治疗越好,恢复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这里环境所限,我也只是个嘴上医生,够呛了。”
我心道,在来之前我们已经把能出现的伤情都分析过了,准备的药品也足以让受伤者留住性命,可谁能想到老天偏偏赐予我们一个一百八十多斤的大婴儿,这种情况我绝对是束手无策的。
河面上的吞水吐龙奇观还在上演,头顶一轮圆月也依旧照人,清风拂来,龙兄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我们,说他想拉屎。
我一阵无奈,只好拿出一卷手纸递给他,好声好气地劝他去帐篷后面解决。
待他走远,玉伽才道:“那现在怎么办?他如果死了,好说,如果复原也好说,但现在……”
我知道她的意思,以龙兄现在的情况,生活都无法自理,更别提带着他行走丛林或是潜入水洞了。可不论如何,我也不能不管他啊,先不说我与他自小相识,交情颇厚,只一想到扔他在这,他就必死无疑这一点,我就良心难安,这段时间以来,最先是在云南时的向导杨开复,后是沙漠中相继死去的一批人,我已经目睹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凋谢,即使那些人都不是死于我手,但心中那份恐惧与后怕都不下于亲手杀人,若此时我放弃龙兄,与我手刃一人有什么区别?
一念及此,周围大好的风景也无心再看,河底水洞这一生机看来我是无福进入了。
范可又打了一行字:我先下水查探究竟,王兄的问题容后再说。总而言之,大家不能呆坐等死。
他正待转身,我却拉住他,摇摇头对众人道:“如果水下当真别有洞天,那还是按照我之前的建议办,你们走,我留下来带孩子……”
范可皱眉顿了几秒,终是点了点头。
玉伽张开嘴,似乎有话,但终是嗫嚅两下,没有说出来。
我心中暗叹,却也无话可说。
小二黑本是与我们无关之人,可这时却忽然开口:“或许这位王先生有救……”
他话音方落,远处的林子中乍然惊起一片飞鸟,一声尖锐的长啸破空传来,大家纷纷回头,警惕地盯着密林深处。
“还是蜘蛛?”
玉伽显然是被之前的寡妇大军惊着了,此时见丛林里异状突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这次林子的动静显然比蜘蛛来袭时大多了,而且范围很广,我摇摇头:“看来不是,但雨林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总之是危险就对了。”
我说完便跑到帐篷后面把龙兄叫了回来。
那声长啸极是惊人,我从未听过那么具有穿透力的吼叫,也完全分不清是什么动物的叫声,范可和玉伽已经拿出了武器,我却不以为然,心道以我们四个半人能徒手战怪兽?
那声长啸过后,紧跟着一阵又一阵响彻天地的大喊声,喊声飘至近前,丛林又现出一道火线,朵朵金黄的火苗由远至近,忽高忽低。
“是人?”我诧道:“哪冒出来这么多人?”
我也拔出捕鲸叉,把龙兄护向身后。
小二黑却突然向前两步,语带不安地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快把刀收起来。”他回过头,有些惊慌,飞快地吐了一句:“是部落人,是部落人,千万不要拿着武器,他们会直接吹毒箭的。”
亚马逊食人族的威名谁人不知?在这片广袤的雨林中,有近百个原始部落,而这个数字只是为人所知的,那些隐藏在雨林最深处秘境中的承袭着我们人类祖先最原始生活状态的部落究竟还有多少,世上没人知道。
传说有那么一些部落……是吃人的。
望着林子里越来越近人群,和那逐渐清晰的火光,加上小二黑突兀的一句话,着实把我们三个都惊到了,现在只有龙兄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这片林子的了解,我们都不如小二黑,此时自然要听他的,我们也立即丢掉武器。
玉伽问他:“那怎么办,既然是人,说说就不会有危险吧?”
小二黑头也不回地答道:“虽然我们走了一天,但这里仍然不算是雨林深处,正常来说不会遇到部落人的,所以我说不准他们会不会杀人。”
“实在不行,我们再跳河?”我见林子里影影绰绰,那群人似乎来势汹汹,以龙兄现在状态……料想再残忍的人都不会轻易杀害一个娃儿吧?
小二黑却坚定地说:“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现在不能动的。就算下水,我们也游不过部落人。”
他让我们跟着他一起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膝盖,说这是部落人之间向对方示弱的手段。
玉伽不屑地哼了一声,站在地上无动于衷,范可则盯着小二黑看了一眼,粗粗地叹了口气,缓缓蹲了下去。
我对玉伽道:“那么多危险都没弄死咱,就这么死了,不委屈?”说完我也照猫画虎,开始拍打膝盖。
这时,部落人已经跑出了林子,进入河岸缓冲地带,我扫视一眼,每个火把下都是一人,估摸着能有五六十个,而且老幼妇孺皆有,全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眼见就要走到近前。
玉伽低低嘟囔一句维语,从语气就能听出是脏话,然后身形一顿,也蹲在了我的身边。
“还是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