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操!疼死爹了。”他在地上趴了半晌才叫出生来,鼻孔中还窜出两行鲜血。
小二黑揉着脑袋往外看去,骇然叫道:“那是什么!”
此时的船舱外面天水一色,甲板上但凡是凹陷的地方都已经蓄满了水,可根本分不清哪部分是雨水,哪部分是河水。刚才那一下猛烈的撞击,致使驾驶室的大玻璃窗裂开了一道缝,水滴噼里啪啦地泄进屋内,窗外朦胧一片,小二黑的一声惊叫让大伙儿更是胆寒,透过窗子往外看去,昏暗中能够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横亘在打捞船前面,似乎是从河底突兀升起的一座小山。
这片地域之神秘人尽皆知,相比较中国黄河中的鬼怪传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早就听说过在亚马逊河中存在着体型巨大的吞舟之鱼和捕象巨蟒,若是撞见那玩意,我们这艘小渔船根本就不够看的。
可等了好久,前面那个大块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打捞船顶在它的身上停住了,可由于船头严重损坏,船体内部开始渗水,已经在缓缓下沉,在风浪如此汹涌的情况下,我们要是弃船跳河,只有死路一条。
卓先生发挥领袖担当,只身开门向外看去,单单看了一眼,便迅速退了回来,告诉众人道:“都去把装备拿着,我们换船。”
此言一出,大伙儿都惊呆了,在这种天气下,除了我们竟然还有人会出航?我怀着好奇一步一晃地走到门口,眯着眼睛往外看去,只见一艘锈迹斑斑的大铁船横在水面上,外表已经附着了很多快石化的河螺尸体和水草,我们的船体下沉速度很快,恰巧那架打捞用的大吊臂卡在铁船外壁的凸起上,我惊得合不拢嘴,这个河段的水深差不多有四五十米,可它却一动不动,莫不成这是一艘鬼船?
痞子何凑过来看了一眼,拍着我的肩膀道:“别看了,一定是风浪把它从河底卷了起来,我们这艘打捞艇是靠不住了,赶紧那东西转移阵地。”
我一阵无语,打捞艇就是你弄来的,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真他妈不靠谱。
我暗道卓先生这几个帮手可真够怪的,一个比一个怪。
大家的装备都没有放在一处,此时各自奔走去取难免要耽误些时间,等到舱底进水达到一定量的时候,单靠那根吊臂可是撑不住的。
所幸值此生死关头,每个人的手脚都麻利了不少,痞子何没有让卓先生开路,自己当先顺着吊臂爬了上去,甲板上风紧雨急,浪头还高,吊臂是纯钢的,经雨水打湿后非常滑,更何况还有向上的坡度,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进河里,他似走钢丝般上去几步,但效果不好,转而矮下身子,手脚并用地攀爬,虽然有损形象,但好歹是增加了安全系数,这吊臂也就七八米的长度,但他却足足爬了十几分钟,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开始两个人一齐上,刚好在船头完全没入河水中时全部爬上了那艘‘鬼船’。
站在甲板上看我们之前乘坐的打捞艇,直如骑在灰熊的背上看婴孩儿,我环顾一圈,船体大部分已经锈化,还沉积着河底的淤泥,甲板中间的位置有一堆斑驳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杆炮筒,我走上前去抬头看,一只小螃蟹从筒眼里爬了出来,两个黑豆似的眼珠左右摆动,见到我后又唰唰唰地爬回里面,我转头对卓先生道:“这他妈是艘军舰?”
他也在皱着眉头打量整个船身,一时间没有回答我的话。
风越刮越大,雨越下越紧,但这军舰就像河中的一座小岛,任尔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大家再也不用担忧沉船的问题,转而都注意到这艘船的奇怪处。
龙兄嘟着一张大脸走了过来,头发全都趴在头顶,看起来像极了西瓜太郎,他站在炮筒底下往船头看去,脑门儿上的褶子越来越深,眼中精光一闪后,他拍拍我说:“你来看看。”
“怎么地?你发现美人鱼了?”我不耐烦地站了过去,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瞅了一下。
他道:“你觉不觉得从这个角度看船头那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没领会他的意思,也没觉得很熟悉,骂道:“有话你就快说,别啰嗦。”
“哦对,你不知道。”
他看了看我,跑到卓先生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见后者立刻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看向前方,随后解下背包,翻出一张照片放在眼前,对比着看了两眼后愣愣呢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我踮着脚看了一眼,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因为年头太久,表面的氯溴化银经雨水一打,已经润开了一大片,但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影像,正是六个人站在一艘舰艇的船头上,而当时拍摄的角度和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非常吻合,卓先生之前和我说过这个故事,我心底咯噔一声,难道这就是川岛芳子来南美时乘坐的那艘军舰?
卓先生从腰间抽出‘丛林一号’野战刀,刮开炮身上的沉淀物和杂垢,一面红膏药带着十二条射线的日本战时国旗便显露出来,旗下还刻着几个小字,四眼儿凑了过来,推推眼镜看了后立即喜形于色,那个欢喜劲儿就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不住地嘟囔着面对旗子鞠躬。
我见这果然是日军的舰艇,心里本就一阵烦躁,四眼儿的举动更是让我窝火,我问卓先生那几个字啥意思,他道:“武运长久,是二战时日军的标志语。”
听到这话,还没等我发火,龙兄上去就是一个飞脚,四眼儿惨叫一声摔倒在三米外,这一脚可谓既解恨又威武,痞子何等人和我一样,对龙兄表示由衷的赞叹,就差鼓掌扬花了。
其实这完全就是立场不同,人家尊敬自己的祖国无理可挑,但谁叫我们人多势众呢?四眼儿现在的情况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我们几个怒目圆睁的模样,他即便心里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多吭一声,只好揉着大腿萎顿在一边,趁我们不注意时,悄悄用崇敬的眼神注视着生了锈的大炮,再不敢走过来。
我刚巧看到,估计他心里正在呼喊‘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说实话,其实我对小方敬三这个人并没有太强的烦感,只因文化不同,有时候见他做起事来颇为别扭,龙兄性子太直,打也就打了,但毕竟咱们是求人办事,下马威给足就差不多了,不能做的太过分,我就真跟个好人似的琢磨一番,决定不再对四眼儿使用暴力。
转过来再说这艘军舰,亚马逊河上游虽然距离南美西岸只有200公里,但还有一个雄伟的安第斯山挡着呢,开着这东西是绝对没办法从那边过来的,即使卓先生那个照片上的背景是巴拿马的海岸线,我们之前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谁会猜到川岛芳子开着军舰横渡太平洋后,又穿越巴拿马运河绕到大西洋,再沿着亚马孙河逆流而上,这样既麻烦又浪费时间,但此刻现实赤裸裸地铺显在我们面前,由不得我们不信,巴西在二战前期纵然属于轴心国,可也是与德国关系密切,能够从马拉若湾入河的军舰除此以外不会再有第二艘,川岛芳子舍近求远、大张旗鼓外加不嫌繁琐地开军舰进丛林到底是个什么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