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至今日,万千年的时间流过后,苗族日渐式微,很多古老的传承都已丢失,我能够来到这里是诸多因素共同促成的,但我自己宁愿相信这就是缘分,是注定的使命。
你们都是大城市里的人,念过很多书,而我从小生在山里,你们懂的道理一定比我多,但我也知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生命总该有一个存在的根本意义,而对我来说,这个意义就是对苗族忠诚的信仰和我背负的使命,即便再苦,我也甘之如饴。”
这哪是没有文化没见过世面?这话放在哪都是一番惊天大道理,正所谓平凡若禅也就是如此了。
小巫女这番话如当头棒喝,让我的心灵得到一次狠狠地撞击。
“当然,方圆,你对我们苗寨不也是有使命的么。”她说完便狡黠地一笑。
她不提我都快忘了,连忙把之前和灵东误闯入石板阵的事情告诉了她,然后编个理由解释为什么之前灵东没说。
她笑道:“没关系,既然你就是那个注定得到石碑的人,把它放在你手里最合适,如果你非要还给我们,阿爸也一定会很感激你,还是等出去再说吧。”
我点点头,微笑示意。
张依依停止哭泣,对小巫女道:“楚姑娘,谢谢你。”
小巫女嘻嘻笑道:“你谢我干什么?这番话是我自己的想法,可不是为了劝你才说的。”
张依依点点头,也笑了一下。
我适时搭腔,说:“对对,逝者已矣,你还有女儿,逃出去前别想那么多了。”又转头对小巫女打趣道:“你不是说要效仿那些大巫之顶么?”
她白了我一眼,说:“能活着出去当然最好,那样就可以告诉阿爸这里的情况,从此以后,失落几千年的蚩尤祭便重回苗族,我们族人也算有根可依了。”
这话说的我又是一阵黯然,事实确是如此,相对于很多少数民族来说,汉人的传统是保存得最不完整的,这点确实值得数亿以华夏正统的汉族人反思。
收整心思后,我们便准备爬‘烟囱’,可张依依忽然摇摇晃晃一个没站稳便要摔倒,我连忙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可能是没体力了吧。”
我心里担忧,对小巫女道:“要不,咱们再歇一会儿?”
小巫女没反对,但张依依却道:“不用,赶快走吧。我没事,再待下去还是没东西吃没水喝。”
这的确是我们眼下最大的危机,这树洞里非常安全,但我们没有食物和水源,只能不断地寻找出路和生机,否则时间一长,等体力流失殆尽的时候,那就是真正要面对死亡的时候。
于是,我打头,张依依在中间,小巫女殿后,就按照这么个顺序开始沿着树洞笔直地往上爬,索性四周木壁上坑坑洼洼的地方不少,爬起来倒也不是很吃力。
但我一直很好奇,这树的树干已经中空了,它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即便这建木神树再神奇,也不大可能违反自然法则吧?
小巫女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回答曰:在她们苗族的传说中,建木不仅躯干中空,而且没有根茎,它突兀地出现在世间,立亿万年而不倒,但其周围的地方隔上一些时间便会自主生长出一些奇怪的树木,这些树有根有须,在它方圆不只多广的世界连成一面巨大的‘树网’,这些衍生出的子树会传递给建木能量,供其长久存活,可以说建木是长生不死的。
我心底无限震惊,大奇道:“大树生小树,小树反过来喂养大树……这他妈还能算是植物么?”
虽说这建木神树的躯干内部有很多粗糙的凹陷可供攀爬,但这么垂直往上手脚并用的还是很耗费体力,而且中间这一段上面和下面的微弱光亮根本照不到,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双脚死死地蹬住树干两边,腾出一只手来把兜里的手电筒掏了出来,打亮后将把儿咬在嘴里。
小巫女回答我说:“我们族里从没有人把建木神树当做植物,它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上古传说的某种神性。”
我此时无法说话,只能暗暗点头,心道她说的确实也没错,这一路走来,我都他妈的见过多少有神性的东西了。
光亮所及处,可见点点灰尘浮动,树干的内壁上还被一种不知名的红色染料画了不少图案,我放缓速度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一些双身蛇和几种多足毒虫,稍一寻思便知这一定又是苗族的古老壁画,应该是图腾之类祭祀的东西。
爬了一会儿,大家为了节省体力,都没有再出声,放在平地上,几十米的距离走几步也就到了,但这是爬高,是与地心引力和体力对抗,我们可好久没有进食了,我生怕爬一半两个女生坚持不住掉下去,所以开始硬着头皮在可控范围内加快步伐,争取做一个合格的领跑员。
眼见头顶上的出口越来越近,却忽然听到身下张依依传来细微的呻*声。
紧接着是小巫女的询问声:“你怎么了?还坚持得住么?”
张依依娇喘着粗气,弱弱地答道:“我……能行,方圆你别停。先上去再说。”
我一皱眉,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上爬,树干顶部是完全开口的,好似原先它就是这么长的,我心里一万个惊奇,从未遇到这么古怪的树,树干越往上越窄,到出口位置刚刚能容我钻出,如果龙兄这次来了的话,估计就要卡死在这了。
外面洞壁上的火圈还在熊熊燃烧着,在这里我已经能感觉到灼热的空气,距离洞口差不多半米高的位置就是那一块巨大的玉石平台,我小心地伸出脑袋,见四周并没有危险才一猛劲撑着身子钻了出去,然后站在树干边缘上。
立身之处四周都是映着火光的绿色树冠,我宛如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绿色海绵上,四条粗大的铁链悬挂着玉台,玉台正中央有一个大腿粗细不知干什么用的金属柱子,我站起身后便能轻松地蹦上去,但此时最重要的是把两个姑娘给拉上来。
张依依脸色惨白,额头香汗淋漓,我一手扶着玉台,一手用力把她拽了上来,她似乎已经体力透支,一上来便浑身抖个不停,我又把她推上玉台,让她先休息一下,她只大喘着气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去帮小巫女。
但小巫女状态要比她好得多,还没等我伸手便自己撑着双臂钻了出来,然后扶着玉台对我说道:“可真不容易,瞧瞧,这里景色多好。”
我翻了个白眼,看着四周如蜗牛壳般一圈圈燃烧的火墙,虽然那种黑色岩石里面亮着宛若星辰的金沙,但配合着几十米的高度和炙热的空气,也算不得什么美景了,真难为她还有心思欣赏,我心道这是你家圣地,可不是我的。
她也不再开玩笑,而是严肃地提醒我两,说千万小心别掉下去了,树冠里全是毒虫,如果有万一,那绝对没有生存的可能。
我点点头,抬手指着玉石平台正上方的一个黑洞,说道:“那么我们下一步就是从那里上去?”
她笑着点点头,夸我真聪明。
我悻悻笑了笑,说:“承蒙夸奖,举目四眺,这里就这么一个洞口,是个人都知道我们就这一个选择。但大姐,这拱形穹顶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您示范下怎么上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