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鬼火

听老人说，早年间大沽河里常闹水鬼，活人不管是灾年发洪水淹死的，还是平日里寻短见投河的，离世的时候都心有不甘加之水属阴寒，其魂魄怨念至深，便会变成水鬼在淹死的地方徘徊不去，伺机把岸上的人魅到水里做的替死鬼，自己便可以再投胎转世入轮回之道。

说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当家的是个姐姐，十五六了还未出嫁，拉扯着两个六七岁的双胞胎弟弟过日子，就住在大沽河边上，姐姐一个人照料着几亩田地，风里来雨里去，勉强度日。

这一年夏天，姐姐带这俩弟弟下地，嘱咐俩弟弟就在地头儿树下玩不准乱跑，但两个孩子淘啊，趁姐姐不注意就跑河边溜达着去抓鱼了。

两兄弟跑上河堤，突然看到下面河滩里多出了一块青沙地，细细的沙子地中间居然冒出口泉子，水清洌洌哗啦啦的往外喷，不一会儿就积起来成了个小水洼。两兄弟好奇的跑到这水洼边上，正好看见从水底沙子里一涌一涌地钻出两只肥肥的青壳顶盖毛脚大蟹子。两兄弟眼珠一下子就亮了，这要是抓回去给姐姐蒸了开个荤，不知道得多鲜咧！脱了鞋挽起裤腿子探脚试了试，这水洼里的水才刚刚没过膝盖，两个人就放心的下水抓蟹子了。

两兄弟悄么声的一步一步往俩大蟹子跟前靠，俩蟹子觉察到有人来了，也不躲也不跑，往前挪两步就停了。俩孩子再跟着往前靠几步，俩蟹子就再挪一挪停下。就这样俩孩子跟魔怔了似的，屏住呼吸两眼聚精会神的死死盯着蟹子，蟹子往哪走他俩就跟着往哪走，越走水越深，一直到水漫过胸口，两兄弟才猛然醒过来，抬起头来看看，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走到河中间了。两个孩子一下慌神了，赶忙往回扑腾，谁知道脚下是一片水草蔓子，俩人的脚都被缠住了，越扑腾水草缠的越紧。过了不到一会儿，俩人就都不扑通了，直挺挺的沉了底，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姐姐弯着腰在地里干活，一抬头看见俩弟弟都没了，连忙到处找，找到河边的时候看见他俩的鞋摆在岸上心里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回村子里叫来几个青年下水一捞就把俩孩子的尸首捞上来了。

姐姐看见两个弟弟的尸首自然是悲痛欲绝，抱回家办丧，打了两副小棺材放在厅堂里停尸七日。姐姐披麻戴孝一直在守在棺材跟前哭，这天晚上哭着哭着睡过去，梦里见着两个弟弟从棺材里坐起来跟她说，姐，俺们俩是被水鬼给魅了给他当替死鬼，那俩水鬼变成两个大蟹子馋俺两人，俺两人跟着他们在水里越走越深，还给俺俩引到水草蔓子里，俺俩扑腾不出来就给淹死了。姐姐听了，又气又疼，哭喊着，恁俩人这么不听话，这可怎么弄，这可怎么弄啊。

俩孩子接着说，姐，恁别哭，俺俩人的魂儿还没走，被那俩水鬼藏了他们坟里了。这七日一过，他们把俺俩的魂儿交给判官，他们就能重新投胎轮回了。姐啊，恁要把俺俩的魂儿抢回来啊，俺俩就能活。姐姐就问，怎么抢。俩孩子就说，俩水鬼的坟就在村北边，恁去找，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俺两人就从坟来偷着出来跳鬼火，恁把俺俩人死的时候身上穿的衣裳绑了脚上，闭上眼倒着走，走到坟根上，俺两人就跳恁手来，恁一觉着手心镇凉，就攥紧了，抓着俺两人的魂赶紧往家跑，到家松开手俺两人自己就能回了身子里头了，说完两个人又躺了棺材里了，姐姐也一下子惊醒了。

姐姐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去村北打听，旁人说村北的苇荡子里确实有两口孤坟，芦苇盖着不好找，年岁久了都塌了，说是头几年有两个后生好上了，但是女方家里不依，两人就跳河死了，死了之后，双方家里都不认，不让进祖坟，就单单给他们起了这么两口孤坟。

当姐姐的在芦苇荡子里钻进钻出地折腾了一晌午才找到这两口坟。到了傍晚，姐姐果然看到坟头上一跳一跳起了两团绿色的鬼火，就按梦里俩弟弟说的那样，脚上绑了他们死时穿的小褂，转过身朝着两口坟闭上眼，倒着走，走了一会两手的手心突然都觉得凉凉的，连忙一把攥紧了，一手一个，拼了命的往家跑，跑到家厅堂刚松开手，一阵阴风刮过来把灵堂的蜡烛吹灭了。然后就听着棺材板子有响动，姐姐揭开棺材盖，两个弟弟果然活过来了。

这之后，村子里的人把这个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当年后生的两家人自然也听说了，就把分别把孤坟起了，尸骨重新挪了到各家祖坟里了，但愿这两个后生没了怨气，以后也就别作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