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疑惑当中,远处却亮起了一盏橘黄色的灯光,那灯光在整片墨绿色的掩映下,显得那么弱小,像是有人提着灯光走了过来。
随着灯光摇晃着越来越近,我才看清,从巨大的青纱帐中的小道上,走过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合用一个手电筒,正随着小道匆匆赶路,只是那男的一直被女人搀扶着,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我只觉得两人的身影非常熟悉,随着两人的走近,我心里一惊,天哪,那竟然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看他们身上的衣着,竟是许多年以前的款式,父亲穿着军绿色的外套,皱着眉头,腰身有些佝偻,母亲穿着白色的的确良碎花衬衫,架着父亲的胳膊,满头大汗的撑着他的身体,艰难的往前走着。
我在脑中飞快的回忆到,这情景……难不成是我五岁那年,父亲因为得了大病,在外地医治,后来病情好转,又恰逢秋收季节,两人匆匆连夜赶回来的情景?
我正在疑惑间,忽然一阵沙沙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见玉米地里离父母不远的位置有些玉米左右晃动,似乎有某种东西在里面行走,突然被吓了一跳,奇怪,这个季节已经马上要秋收,不会有人半夜在地里浇地,那到底是谁?
父母自然也听到了声音,警惕的停了下来,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母亲更是被吓了一跳,紧紧拽住父亲的胳膊,颤声问道:啥……啥声音?
母亲的害怕我非常能够理解,平原的农田大都非常广褒,尤其到了秋天大面积玉米成熟了之后,两米多高的玉米密密麻麻形成了天然的屏障,给行走在田间小道上的人会形成无形的压力,让人总觉的玉米地里会突然蹿出什么东西来,加上民间的各种谣传和故事,很多老家的女性到了这个季节,都不会单独出现在玉米地里,更遑论在这么深的夜里。
父亲看样子大病初愈,尽管身体羸弱,但总归是男人,他立刻挺直腰板挡住母亲,倒也没有害怕,只是清了清喉咙,沉声喊了一句:谁?
玉米地里没有人回答,但那沙沙沙的声音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父亲一把抢过母亲手里的手电筒,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照了照,又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尴尬的是,手电筒似乎已经快没电了,穿透力非常弱,只是照亮了他面前的几根玉米杆子而已,根本就看不到那玉米地的深处到底有什么样的东西。
四周一片漆黑,两人的身影在巨大的田野里显得非常渺小,就连那手电筒发出的光芒,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微弱,只是夜色中一处如同萤火之光一样的存在。
父亲连问几声之后,没有任何回应,那沙沙沙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几乎马上就要到他们的跟亲,父亲似乎已经看到面前的玉米杆子都在轻微晃动。
终于,父亲像是下定了决心,甩开母亲搀扶的双手,左右看了两眼,捡起了一块坚硬的土疙瘩,北方的田地里没有石头,却有被烈日暴晒过的土疙瘩,在我们那里,叫做土坷垃,极其坚硬,尽管比不上石头,但却聊胜于无。
父亲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土坷垃,心里似乎有了底气,看他样子,准备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一从玉米地里冒出来,父亲会先发制人的给对方来这么一下子。
声音越来越近……沙沙沙……声音里仿佛还带着沉重的喘息声,母亲已经吓的瑟瑟发抖,她缩成一团躲在父亲的背后,几乎都不敢睁眼了。
父亲面前的玉米杆子一阵剧烈抖动之后,他立即用电筒照了过去,一张血红的人脸陡然出现在他面前,父亲被吓了跳,手里的土坷垃一下脱手就飞了出去。
那张满脸是血的人脸却也灵活,微微一侧便躲了过去,父亲这才看清,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血的人,突然身体一软倒在了他跟前。
父亲楞了两秒,拉了拉身后的母亲,说道:没事了,是个人,像是受伤了。
母亲这才小心翼翼的从他背后转了出来,往地上一看,妈呀……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两人回过神来,蹲下来查看地上这个人的伤势,昏迷中的人很年轻,五官也很端正,母亲鼓起勇气把他脸上的血抹了两下,才看清他的脸,咕哝着说了一句:这时谁家的孩儿?长的还挺俊……
两人查看了半天,这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正在思索的时候,母亲突然冒了一句:不会是他杀了人,这血……是别人的吧?老麦……咱还是快走吧。
父亲一听,不干了。他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人看起来很虚弱,我们就这么走了,他肯定会死,反正穿过这片大西地也快到家了,干脆,把他弄回家吧,叫东头的老毛来看看,不行就送县医院。
母亲撇了撇嘴,非常不乐意,她咕哝道:我扶你都够累了,这人连站都站不起来,咋弄?
谁知爸爸的倔脾气上来了,他瞪了一眼母亲,说道:我不要你扶了,我们把他拖回去!
就这样,两人一人拖着那人的一条胳膊,像拖死狗一样,往前拖去,那人毫无自觉的把头歪在一边,身体随着被拖动的频率轻微摆动着,随着手电筒忽明忽暗的灯光,那人的领口里滚落出一个项链坠子。
这个项链像是一个红色的鸽子蛋,因为挂在那人的脖子上,随着身体的震动轻微摆动着,我盯着那项链看的正在入神,项链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扭曲的人脸,朝着我狞笑了一下……
天哪!不会是……
我想到这里,大声喊了一声:爸……妈……快放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