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在我下面,他仰脸说:“刚才下的时候脚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可能就是那尸体。”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其余人都没撞见,原来是阿天那小子给带出来的。
阿天这一仰头不要紧,结果接了一脸的锈渣子,他低头吐了两口唾沫,应该是有东西掉嘴里了。结果这一举动又导致了连锁反应,致远在阿天下面喊:“我操,还能不能有点素质了?吐了我一脸。”
老段在倒数第二的位置,朝上喊了一声,意思是让我们消停点。蛋清小声朝下说:“铁头儿,等会你把尸体往别处推推,别让我撞上。”
我‘嗯’了一声,接着往下爬,等到了尸体的悬挂的地方,我停了下来,拿手电照了照,发现这个尸体有年头了,骨头都酥的不成样子,上面起了一层青绿色的绒毛,一半探到竖梯上,另一半留在竖梯左侧的墙洞里。我又照了照墙洞,半圆形,半米多高,里面深不见底。我心里纳闷,再建竖梯之前,这地方本该是悬崖峭壁,什么人会在这地方打洞?
我愣了一会,蛋清开始从上面催我,我用脚拨了下尸体,勉强把它清出了竖梯范围之外。又下降了十几米后,竖梯明显变了样,由之前规则的铁制竖梯变成了做工粗陋的木质竖梯,老九大概就是根据竖梯的换样判断快到头了。
木质竖梯的梯阶很疏,两根之间的距离远远超出了半米,我一只脚踩在上面,另一只脚往下伸老远才能够着另一阶,如果是腿短的人根本爬不了这样的竖梯。我用手试了试,木梯很结实,紫褐色,不知道什么料子。
老九的预判果然没错,我沿着木梯往下爬了二十米不到,脚下一实,着地了。我把蛋清从梯子上接下来,然后向前照了照,看到老九六个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几米外。我跟蛋清走过去看了一眼,结果脸都绿了。
在老九几人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尸体堆。还是那句话,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一两具尸体不会引起我的恐慌。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尸体,堆在一起像座小山的似的,少说也得几百人。这些尸体基本都成了白骨,骨头颜色发乌,尸骨外面披着一件件松垮垮的大衣,破破烂烂,看不出摸样,唯一能辨认出的就是烂衣服上残留的编号。
凡是经过抗战年代的人都知道,这些尸骨都是鬼子在中国抓走的战俘,看样子应该是建完这处要塞后被残害在这里。
老九红了眼睛,一言不发,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几个仿效老九鞠了个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滋味,鬼子虽然被赶出了中国,但是他们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却时刻刺痛着我们。
老段眼圈也红了,牙根咬的咯咯响,低骂了声‘畜生’。
“日本人的要塞里一般都设有焚尸炉,这些尸体为什么没有被销毁反而都堆弃在这里?”卓宇问。
没人回话,因为没有人知道原因,单凭想象力难以还原当时的事件。
老九转过身定了定神说:“回去后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组织,绝对不能让这些同胞们暴尸在这种鬼地方。”我们点点头。
老九接着说:“鬼子资料上说这地方很大,具体大到什么程度没有标明,所以你们千万不能掉队。先往前走,看看鬼子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线索。”
“等等,这一个牌子,上面什么字?”蛋清站在最后面忽然说。
蛋清说的牌子就在木质竖梯右侧不远处,半米高,锈迹斑斑。卓宇照了照说:“废止”。
我有些莫名其妙,向四下照了照,这里除了竖梯跟尸堆之外再没什么东西,日本人想废止什么?
老九一挥手:“不管它,继续往前走。”
我们八个人走在一起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即便在这种空旷幽深的黑暗里心底也多了一分底气。
走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这地方的地面很平,我以前也钻过一些天然形成的溶洞,里面的地面大多坑坑洼洼,很硌脚,可这地方踩上去很平坦,我用手电往地上照了照,发现地面上全部用方石砌了一遍,石块很大,差不多1×2米的尺寸,很规整。我又照了照四下,无一列外,地面也都是用这种方石砌成,这地方大的没边,光是砌地的石料也不是个小数目,以日本人的行事作风,这肯定不是他们所为。
至于什么人会在地底大规模建筑施工,我心里第一个就想到了地下陵墓,加之贾四儿‘盗墓’的身份,我心里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我当时之所以认定那个地下空洞就是陵墓,完全是受知识水平限制,在那个年代,我们所受的教育几乎全部以唯物主义为主,思维方式完全禁锢在一个狭小的范围里,这个狭小范围的框架就是‘已知的东西’,而对于那些‘未知的东西’,我们很难破格也不可能想到。
老九没有表态,只说:“往前看看再说。”
保险起见,我们走得很慢,大约过了六七分钟,队伍前面传过来老九的声音:“有东西。”
我凑过去,看到一片黄油油的植物,密密麻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东西,只能试着描述:它们高出地面二三十公分,通体呈现出一种焦黄色,包括茎干叶子在内。茎干顶上顶着一朵白花,花很小,最多也就小指节大,五个花瓣,没有花蕊。叶子很细很长,软塌塌得朝下弯曲。茎干很粗,上面裹着一层绒毛。除此之外这东西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说香不香,说臭不臭,闻得时间长了有些反胃。
我又向远处照了照,前面白花花一片都是这玩意儿,把路挡死了。
“没有阳光也能长出植物?”蛋清自言自语着开始往前走,试图摘下一朵花瓣研究一下。他刚把脚迈进花丛,就见他身子一晃悠,猛然倒了下去。我离蛋清最近,一把抓住他胳膊拉住他问:“怎么了?”
此时蛋清的身子已经完全陷进了黄色的植物群里,他死死抓住我的手说:“下面是空的!”
我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我们看到都是假象,黄色植物的高度远比二三十公分高的多。
老段闻言赶忙上来帮忙,他刚伸出手,我就感觉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跟着蛋清滑了下去。老段低呼一声,伸手就去拽我腾空的胳膊,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我跟蛋清已经完全没入了白花中。
幸好下面的空间不是直上直下的,而是存在一定坡度,我身体沿着斜壁不停的翻滚,撞得鼻梁跟关节处火辣辣得疼,脑袋里七荤八素,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我只能模糊感觉到上头光柱乱扫,人声一片,但是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喊什么。
幸好沿壁的植物茎干给我下滚中起到缓冲的作用,我才捡回一条命。滚到底部不知又压断几根黄色茎干后,我的身体才稳定下来。
我平躺在斜坡底部,脑袋又沉又痛,耳朵里响作一团,眼皮子沉得睁不开。我缓了一会,伸手找回落在头顶的手电筒,躺在地上向两边照了照,没有蛋清的人影,不知道这小子摔到什么地方了。
我撑着地做起来,干着嗓子喊了声:“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