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瞬间懵了,这竟然也是真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商鸿明知识渊博,又开始掉书袋子:“这句话出自《史记.天宫书》:‘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五星皆从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之国可以法致天下’。”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样说对于老伍来说,实在太难理解,就马上转换了方式:“西汉每次大军出征前,都要由星官辨天象,卜吉凶。古人把中原视为天地的中央,是正中至央之国。而古代的星占术里,又将东方看作利于中原的方位,西方是利于西域异族的方位。当天上的五颗吉星呈现出齐聚东方的吉瑞天象时,预示着出征西域必然会获胜。皇帝就会下令制作护臂,将五星出东方的祥瑞之图以及那十一个字绣上去,发放给领兵的将领,以作为护佑。”
“老伍,我们古代就已有中国这个说法,只是和今天作为一个国家名称的含义不一样,你的梦是真的,完全是真的!”
老伍被惊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他心底一下子还是不敢相信是真的。可是认真想想,除了那个神奇的梦境,他身上又有太多与这件事情相吻合的地方了。入伍到连队第一天表现出来的骑马天赋,对战马和骑兵生涯的痴狂热爱,超乎常人的骑射马刀技艺…,更重要的,是他心里经常涌动着一股在大草原上策马驰骋,征战四方,保家护国的热血情怀。如果仅仅以他热爱军旅生涯,或天生是个军人来解释,是很模糊勉强的。在他心里流动着一股浓浓的骑兵情愫,以前无论怎样都难以想明白为何会这样,找不到解释。
可现在,似乎已经从这个异国发现的魂瓶,还有那奇异的梦境里找到了答案—他的魂魄,他的生命,早已经深深打下了骑兵的烙印,就算是经历千年风雨,时光流蚀,都无法磨灭。
“老伍!”
商鸿明的语调忽然十分哀痛,一字一顿地说。
“可能会很麻烦,但是请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来!”
这短短的一句话,还有商鸿明那无比诚挚,近乎哀求的语气,就如一支支小箭,狠狠地扎在老伍的身上。
商鸿明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它”,他是请求老伍把这些战死异域他乡的英魂带回去,而不是指一个陶器古物。
可他开头那句话老伍也很明白,这的确非常麻烦,虽然魂瓶是中国的古物,但在哈萨克斯坦发现,归属权就属于所在地国。老伍要带它回去,就是走私,会触犯哈萨克斯坦的法律,严重些可能还会有牢狱之灾。
见老伍一时没回话,商鸿明有些急了,马上又说:“老伍,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愿意倾尽家产相助。再不够,我就发动商会捐款,不管怎样 ,你一定要带他们回来,不能让他们再在异域他乡飘荡流离了!”
最后这句话,商鸿明几乎是满怀悲愤与痛心喊出来的。
老伍一下从沉思中反应过来,连忙说:“老商,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带他们回去,相信我!我们的国家与民族现在已经强大了,不应该忘了舍生忘死,捐躯赴难的他们,绝不能再让这些英灵如此伶仃凄怆的寄居他乡!”
老伍这番话与其说是答应商鸿明,更不如说是在立誓—对着商鸿明,也是对着瓶中那些魂魄。他决心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多强的阻扰,多难以想象的后果,都要带“他们”回去。他觉得这是一种责任—作为一名中国人,一名军人,一名骑兵义不容辞的责任。
老伍和商鸿明又细细商量了许多。商鸿明要求老伍有什么情况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在国内尽一切可能提供支持与援助。一直到草原的晨曦再次隐现,新的一天又将开始时,两人才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老伍紧张地思索着,因为他马上就要面对第一个难题:魂瓶虽然现在在他手上,却是属于部落扎尔巴老爹。作为一个外国人,在哈萨克斯坦,私自收购文物是违法的。还有苏图,老伍非常了解他,正直、豪爽、肯助人,但也有着强烈的国家民族感,对老伍要带走魂瓶,支持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老伍感到有些头疼。天已经亮了,部落派人来请他去扎尔巴老爹的毡房吃早膳,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出办法来应对了。
中秋、国庆双节感怀
普天同欢庆国诞,年至八月又中秋。
西子湖畔人如鲫,长城楼头万客游。
多难中华重盛世,太平团圆金难求。
先贤英烈泉下知,化雨倾盆喜泣流。
在去扎尔巴老爹毡房的路上,老伍突然有了个想法,决定先找苏图谈一下。苏图是他的至交好友,与部落的人十分熟悉,能够得到他的支持至关重要。可是,苏图听到老伍的要求会怎样反应?会不会一口拒绝,对于这个老伍心里忐忑无底。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走进苏图的毡房,老伍看到他正在对着一面镜子认真地整理衣装—这是苏图保持的良好军官习惯。
苏图看到老伍来了,马上高兴地说:“老伍,昨晚睡得可好,你可是喝了不少酒。”但他立即发现这位中国好朋友的神色不对—老伍脸上透着缺乏睡眠的疲惫,还有焦虑不安。“怎么了,老伍,你在这玩得不愉快吗?还是遇到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面对好朋友关切的目光,老伍踌躇了一下,但很快下定了决心:“谢谢你,苏图兄弟,我在这玩得很开心尽兴,是一段终生难忘的美好经历。但我遇到了一件小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情?你说吧。”苏图有些疑惑。
“昨晚扎尔巴老爹给我们看的那个中国陶器,我想把它买下来。”
苏图脸上现出了惊讶。
“那陶器很有价值吗?”
“不,它只是很普通的陶器,没有什么价值。”
苏图更狐疑了。“老伍,在我们国家,文物是不许私下买卖的,就算它没什么价值,你知道这法律。”
“可它是中国的古物,我想把它带回去。”老伍有些焦急。
苏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严肃:“老伍,虽然古时它是中国的东西,但现在它在哈萨克斯坦被发现,现在就属于我们国家。对不起,这个我帮不了你!”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老伍心里却还是很难受—苏图对他的帮助很大,他却向他提出这有些过分的要求,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是他已经向商鸿明立了誓,许了诺,一定要把魂瓶带回去,决不能畏难退缩。
“苏图,请你一定要帮助我,因为这不是普通的陶器。”
苏图惊讶于老伍的坚持,但他的态度丝毫没有变:“老伍,不管它是什么,你都不能带走,我真帮不了你。”
“它是一个魂瓶,里面装敛着我们国家古代远征士兵的魂魄!”老伍顾不了那么多,必须得说出来了。
“什么!魂瓶?”苏图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老伍,又看了看他带在身边的魂瓶。“里面装敛着士兵的魂灵?”
“是的!”老伍连忙把商鸿明昨晚和他说的魂瓶来历又和苏图说了一遍。
苏图脸上的坚决出现一丝松动:“你是说,这些士兵是在和匈奴作战中牺牲的吗?”
“对,是的,他们是我们中国汉代的骑兵,是在追击匈奴时战死的。”老伍看苏图口气有些和缓,连忙激动地回答。
苏图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换了低缓的语气,脸含歉意地说:“老伍,我们哈萨克人十分敬重英雄,特别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你们国家的古代英雄英勇无畏,我同样非常崇敬。但是我是正经的商人,如果帮助你走私文物,我也会惹上大麻烦的。真的很抱歉!”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老伍还能怎么说呢。苏图如果帮他,的确要担上非常大的风险。把这位如此热心真挚的好朋友拉入一件无妄之事,他也实在是很惭愧。
老伍心里纠结不已,没想到才刚迈出第一步,就遇到这么大的困难。难道这些将士的魂魄就难以回乡,要永远漂泊在异国的土地上吗?!
忽然,老伍想到了什么,决定作最后一搏。他叹了口气,眼望毡房外的草原,哀伤地说:“难道霍将军的士兵,生前浴血奋战,死后连故乡都不能回去吗?如果他的灵魂在天上有知,肯定也会很伤心不安。”
“霍将军!你说这些是霍去病将军的士兵?”苏图比刚才更加惊讶,甚至有些激动。
其实老伍并不能确定,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他只有孤注一掷了。“是的,这些都是霍将军带的亲军近卫,一直跟着他与匈奴人作战。”
霍去病是苏图最为敬仰的中国骑兵将领,甚至可以说是他为之痴迷的偶像。
“这是霍将军的士兵!我最敬重的英雄,没想到今天能遇到他们,真是太荣幸了。”苏图因为激动不安而在毡房里来回走着,一边喃喃自语。忽然,他停了下来,眼睛炯炯发光:“老伍,你为什么不找你们国家的大使馆,现在中哈关系友好,可以通过官方途径带他们回去。”
这个办法老伍昨晚已和商鸿明细细商量过,并不可行。因为从文物的角度,魂瓶价值不高,国家不大可能为此出面向哈萨克斯坦索要。而且就算索要,程序也会非常繁琐,还会牵扯到政治、历史、文化等诸多因素,说不定还会引起外交纠纷。再想远点,就算索要回国,价值不高的魂瓶会不会被锁进某个暗无天日的库房里,积满了蛛网灰尘,这与留在他国何异?这些都不是老伍和商鸿明想看到的。
苏图听了老伍说的理,半晌不语。在好一会令人压抑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们先把它带回阿拉木图吧,然后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