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军队在前排的是弓箭手,正张弓等着黑色的骑兵进入射程之内。可是一阵尖利的啸声响过,一股密集的箭雨先从对方那里射过来,灰衣骑兵纷纷中箭哀嚎着倒地。很明显是黑色骑兵的弓力更强,射程更远,先发制人。灰衣军队也发射了弓箭,却泥牛入海股,对敌人没有半点迟滞。
距离一百米以内时,老伍已看得十分清楚。那支骑兵头戴遮着半张脸的黑盔,身穿乌黑的铠甲,背负长弓羽箭,左手持着一面黑色的圆盾,右手握着寒光闪闪的长刀,胯下的马也套着黑色的护甲。
灰衣军队发出响彻山谷的呼啸声,策马挥刀迎击上去。
黑色骑兵与灰衣骑兵,就如两股不同颜色的洪流,刹那间激烈地冲撞融合在一起,兵器的撞击声、利箭的破空声、受伤士兵的哀号声、进攻的嚎叫声、马的嘶鸣声…,朗朗满月下,寒冷萧肃中,这草原河谷变成了弥漫着血腥与杀戮气息的战场。
老伍趴在草堆上,屏息敛气,紧张万分。他在部队时一般都是几十上百名骑兵一起执行任务活动,白天的哈萨克战场重现,也只有四、五百匹马而已。可眼前,却是好几千匹战马,还有骑在上面的士兵,在来回冲杀,生死相搏,场景之壮烈摧心裂胆,撼人心魄。
老伍很快看出来了,其实黑色骑兵人数并不多,只有一千人左右,仅是对手的四分之一。而且灰衣骑兵十分凶戾,悍不畏死,如只巨兽般,扑向黑色骑兵。可是老伍也发现,黑色骑兵同样无比强悍,在面对四倍于己的敌人时毫无惧色,勇猛锐利丝毫不落于下风。
这是为什么?
老伍仔细观察发现,这一千名黑甲骑兵的装备更精良,人马的铠甲,所用的长刀弓箭,都胜于灰衣军队。而且他们的战术更高明,虽然陷进了敌人的人海里,却左右配合掩护,来回交叉牵扯,让灰衣军队屡次想利用人数优势将其包围聚歼的企图落了空。
只见黑甲骑兵弓马娴熟,长刀挥动间,不断有灰衣骑兵鲜血喷溅哀嚎着跌落马下。还不时有几十名黑甲骑兵游离在战场边缘,忽施冷箭射中一名名敌人。
这场血战,让老伍看得胆战心惊。虽然他也是一名军人,但却从没经历过真实的战争,没有看过那种残酷拼杀的场景。眼前那黑与灰,就如天地间两股罡力,在进行生与死的绞杀。一个个士兵中刀或箭坠落马下,灰衣的占多,黑色的也有,如天上的流星般瞬间消失了生命。
杀戮与死亡仍然在继续,但战场却呈现出了胶着状态。灰衣军队虽然强悍,人数多,却怎么也吃
不下对手。黑色骑兵勇猛精悍,却架不住敌人一波又一波悍不畏死的进攻。如果长时间下去,形势必定会对黑色骑兵不利。
老伍注意到,灰衣骑兵的进攻都是由不远处的一个小草坡上策动的。那里有几十名灰衣骑兵,簇拥着一名首领模样的人,在指挥着士兵潮水般不断冲上去。
黑色骑兵那边似乎也发现了敌人首领的所在。又是一阵清脆的铃声响,只见所有的黑骑兵似乎事先演练过一样,一起往后撤。灰衣军队以为对方败退了,马上紧追上去。这一撤一追间,原本密密实实的灰衣军阵被扯开,露出了空档。没想到黑色骑兵只是佯装败退,他们拉扯开敌人的阵线后,立即集中力量猛攻灰衣军队首领所在的小草坡。那首领发现中计后,赶紧想撤避,却没想到一支黑色的羽箭啸空而至,又准又狠地扎入他的脖颈,一头坠落马下。
失去首领的灰衣军队出现了一阵慌乱,却并没有溃败,反而陷入癫狂般,更加疯狂地不计死伤向黑色精骑发起进攻。
老伍被黑色骑兵那无畏的勇气和精湛的战术震住了,可是心底却更加担心,因为灰衣军就如一头受狀的猛兽,虽然死伤惨重,却凶悍顽强。
正当廛战正酣的时候,老伍发现一些灰衣骑兵望着东北方向,脸上露出了恐惧绝望的神色。老伍顺着看过去—那边是一道不高的山梁,不知什么时候,上面亮起了由星星点点火把组成的一条长长火把线,在黑夜中分外显眼。不一会,火把线开始向下移动,从山梁上冲下来,先前那种轰然马蹄声再次响起。
是黑色精骑的援军!
如果说先前灰衣军队拼命进攻,是因为还有凭着人数获胜的希望,那此刻他们完全绝望,丧失了斗志,开始调转马头溃逃。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变成了追击与屠杀。
当战场平静下来时,冷冷的月光下,斑驳着初雪的草地上,躺满了战死者的尸体。
黑色骑兵都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没有下马,似乎在等待着命令。
老伍从干草堆上爬下来,心悸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对这些黑甲骑兵的英勇和机智充满了崇敬,其实最后出现那支执着火把的“援军”,也只有不过两三百人而已。但在黑夜里,灰衣军队辨不清数量,那种对心理的打击是致命的。这支一千多人的黑甲轻骑兵,在初雪时节的子夜时分,悄悄对一个四、五千人的游牧部落灰衣骑兵发起奔袭。进攻、战术、智谋,运用得臻于完美。他也是骑兵,很想和这些古代的骑兵勇士说说话,可是没人理会,他仍是游离于那个世界之外。
老伍怔怔地站在战场中,看到一个身材壮实的黑甲骑兵骑着马慢慢逡巡,在察看着战场—这似乎是位将领,铁盔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双冷冷的眼睛,扫视着那些破碎的毡房、倒卧的尸体、受伤的战马…。走到离老伍不远处,他停了下来,借着火把的光,老伍看到这将领的左臂上绑缚着一块黄色绸子一样的东西,上面似乎还绣有图案和字,这是其他士兵身上都没有的。他疑惑着走近一细看,不禁大惊失色。将领臂上那织物上的字,虽然有些古朴、扭曲,但分明就是“中国”两个字。而这时,将领也开口说话了:“九队拾扫战场,余者随我追击。”话语里夹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可却能准确地听出说的是汉语。
老伍的心狂跳起来:这是中国的骑兵,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