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嘎嘎，苏眉儿掀开花帘去看车外风光，远处碧空如洗，白云飘荡，身后是望也望不尽的一片赤红之地，丛林掩遮，那擎天一柱般的阳元石在视线中渐变模糊。

张卓华坐在车驾上，扬鞭呼喝，惊起林鸟群飞。马车在他的操纵下稳稳前进，行走在丹霞山陡峭的山路间。

王遥凝神去听，淡然说道：“左边十一只，右边七只。其中两只棕头鸦雀，三只蜂虎鸟，四只金腰燕，四只画眉，五只麻雀。”

苏眉儿抬头去看那天生飞鸟，睁大眼睛数了数，不多不少，恰恰共有十八只，至于种类分别，她就分辨不出了。苏眉儿放下花帘，问道：“大师，遥哥哥听得不错吧？”癫和尚盘膝打坐，双目昏沉，听到她的问话，打个呵欠，说道：“他怎么会听错？区区几只雀鸟哪能逃得过他的左耳。”

这些天王遥一直在看燕万里留给他的那本《禽书》，认识了大江南北不同种类的上百种普通禽鸟，有时候也去模仿、学习它们的叫声；苏眉儿则教他认字读书，有时候记起了驱鸟的曲子，什么《裂石曲》、《引禽乐》诸如此类，也一并传了给他。王遥既已融合阴阳二气，凤血笛又是凤凰精血所化，他日夜习练，吹笛御鸟之术不知不觉间进步飞快。

马车出了广州，经过清远，几日前到了韶关丹霞山。他们携手在山上各个风景名胜之地足足畅游了三天三夜，这才再次启程离开。

鹅大师本来和肥遗、鹦鹉在车厢追逐玩耍，这时用脚踢了踢癫和尚。癫和尚张开双眼，醒了过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王遥说道：“傻小子，你的听鸟之技已有所成，笛子也吹得不错了，从今天起，我教你背诵一篇文章，或许于你日后会有帮助。”

王遥一凛，只听癫和尚半醉不醉地念道：“你好好听着：‘天下万物，皆分五行。禽鸟之属，羽族之长，三百六十，凤为之长’……”

他一字字地慢慢读道，苏眉儿紧皱双眉，凝神苦思，突然接上口道：“三百六十，凤为之长。凤雄凰雌，金火至尊。凤，鸿前，麟后，蛇首，鱼尾，龙纹，龟身，燕颔，鸡喙，骈翼……”

癫和尚大奇，问道：“这金系禽经的经文你怎么知道？”

苏眉儿微微一怔，道：“我不知道什么灵禽经文，我听你说起来，我就记得了。”癫和尚道：“你继续背下去看看。”

苏眉儿念道：“首载德，顶揭义，背负仁，心抱忠，翼夹信，足履正。小音钟，大音鼓。不啄生草，五采备举。

“凤凰不出，藏于蛋胆，无固常地，藏于天地精气之所。出，则群鸟从，则百禽拜，则天下乱，则英雄出，则王政平，则国有道。是故有言：天下运气，凤凰为之。

“鲲鹏，金水至尊。鲲鱼藏海，金鹏飞天。沧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活一千岁，瞑一千岁，鳞落而生翼，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苏眉儿努力去回想经文，越念脸色越是惨白，只觉得头昏脑胀，念到这里，终于身子一晃，跌坐在地。

癫和尚扶住她，说道：“行了小眉儿，不用背啦。”从怀中掏出一件红肚兜，问道：“你见过这东西没？”苏眉儿一脸迷惘，摇了摇头。

王遥“咦”了一下，这肚兜的大小、款式都跟燕万里的那块肚兜相同，只是上面绣的图案不一样：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翁坐在一头青牛上，缓缓而行。身后是苍莽群山，逶迤有九座山峰，犹如九朵莲花盛开在碧空之下。

癫和尚道：“这是‘老子出关图’，这是《禽经》上卷中金系的火浣布。它背面记载的就是金系灵禽的经文，大概有三千八百字，记述的是金系灵禽的特性及所在地。当年我们集齐四图出海寻宝，最终没有成事，那四图也一一归还众人——金系图在师傅手中，木系图在燕万里手中，火系图在丁司空手中，水系图当年为萧长天所得，现下不知所踪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凤凰山遇上的那个神秘女子和那只独脚水系灵禽。

王遥说道：“大师，肚兜既然在你手中，那小眉儿怎么会金系禽图的经文呢？”

苏眉儿见他疑心自己，登时涨红了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说道：“遥哥哥，大师，你们怀疑我偷了经文看过？我真的没见过这肚兜，不知道什么禽经经文……”

癫和尚凝视着她一双大眼睛纯真无邪，神色、声音浑不似作伪，低声说道：“这火浣布我一直带在身上，你自是不可能偷看过。肥遗也是金系灵鸟，这和你上次记得描述它的经文一样，恐怕这都是你的记忆，不过你没能一次全部记起，只断断续续记得某些片段。小眉儿，你会吹奏驱鸟曲子，又会这《禽经》经文，即使不是禽门的弟子，想来也和禽门大有干系。你可曾记得落海之前的事情？”

苏眉儿抱紧脑袋，苦苦思索，终于摇头作罢。癫和尚浓眉一挑，呵呵笑道：“算了，总有一天，你会记起的。”当下为王遥念出剩下的经文，并一一为他解释文中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