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成谜

那人左手牵着壮硕的牛，右手提着皮鞭，不急不躁地冲着我们走来。熟悉的脸在阳光底下冒着油腻腻的光亮，一片油光之后又堆出个憨憨的笑容。他挥一挥鞭子，黄牛不情愿地扭着脖子，连同系在上面的铃铛一同晃悠起来。我的神经不由地跟着铃声“突突”地跳动。

和尚在耳边骂道：“真他妈见鬼。”

“大龙哥。”小薇却欢快地喊一声。

“老板、胖和尚、秦先生，你们可来了。”大龙挥起手，“我比你们早到两天。怀哥和明哥呢？”

我和老六面面相觑，看他的神情和大龙一模一样。不过单凭外表并不足信，之前有个大龙在我们面前诈尸，然后逃之夭夭。

老六小心地迎上几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们在丛林里找你半天。”

“我也找你们大半天。”大龙苦着脸，“那天不知怎么的，我醒来的时候已不在营地。我立即跳起来急着找你们，可找来找去不见人影。我心里着急，怕是和你们越来越远，只得向着大概的方向往回走。”

大龙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我相信他有能力单独走回来。但我记得他是被拖走的，先不管拖走他的人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让他回来，他的身上至少会留下许多伤痕。

他精神不错：“我也知道你们肯定会找我的，找不到我，胖和尚会担心的。”

“担心个屁啊。”和尚抢在前面，握住他的手，“你不在，我别提睡得多舒服。还有，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在和尚前面加个胖。”

“我算算时间，知道你们差不多可以出来。你们出来一定会带着唐小姐进村找……所以我干脆先回村等着你们。”大龙向小薇点头，“我还告诉这位小姐，你们要来的消息。”

小薇遮着脸：“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啊，快要晒成人干了。”

“看我只顾着说话，你们去我家坐吧，中午先吃点窝窝头，晚上再杀只鸡。”大龙又是憨憨地笑着掉转牛头，“我本来是去耕地的。”

“大龙，你真的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

和尚追几步，抱着他的肩向前走。

他连连摇头：“我只记得你们神神秘秘地在围着什么，看着像是个人。还有那几串枪声，真响。后来老板让我去帐篷里待着，我就钻了进去，结果睡着了。再往后，我睁开眼睛，已在另外的地方。我早知道，那树林里邪门得很……”

大龙开始有声有色地念道丛林的种种传说。听来如此详细，要不是在从小村里长大的话，他应该花过许多功夫用来收集信息。我走在最后面，那条叮满虫子的牛尾巴扎在眼前，随着铃声左甩来右甩去。它那么一甩，几只黑色的不知名的小虫飞舞起来，追逐着朝人的身上叮去。我抽不出手，连忙呼呼地吹气。

老六晃着头：“大龙，说说你吧。你再想想，你醒来的时候有什么蹊跷。”

“我睁开眼睛是躺在树底下，身上盖着毛毯，背包在脚边，还有大黑。它缩在草丛里，胸口上全是血。大黑一直跟着我，也许是它帮我抵的命。”大龙回过头，神色黯然，“它的胸腔里是空的，有东西把肠子也吃掉了。”

“果然很有趣。”小薇一拍手。

和尚飞个白眼：“别听她的。也不用伤心，过几天我找只纯种的军犬送你。”

大龙答应着似乎对和尚的提议不太感冒。气氛有点点沉闷，老六说道：“要么我们先去找草……”

小薇抢着问：“山脚？那座茅草屋？去找草鬼婆？”

“嘘，小声，村里面不许我们提起草……”大龙压着声音，“那个山脚下，只能晚上去。老板，你们别急，天黑之后我们再一起去。”

“那个干巴巴的老女人就是草鬼婆？”小薇翘起嘴，“为什么要晚上去？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天去，我们会倒霉的。”大龙想一想，他的表情里含着惧色。

“你住在哪？”老六换个话题，看向小薇。

小薇仰起脸：“很近的，就在那边。要么去我家吧。”

“嗯，去你家，你走前面带路。”老六使个眼色，“大龙，你先去忙你的吧。”

“老板，你们不去我家吗，再走几步就到的……”大龙怔一怔，冒出来几分失望，“真的不去啊，那我晚一些来叫你们，你们可不要走开。”

我想他的失望是出自内心的。我们向右走出去百来米，他还牵着牛，不甘心似的留在原地。原本他的消失是压在我们心头的阴影，可他忽然又有形有质的出现，把之前建立的判断推成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