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相

听得我一时气结。姓石的又盯着我的脸来回地看，更加不自在。

“看着我，说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我这把岁数，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分辨得一清二楚，别想着骗我。”胡伯拍拍他的肩，“现在我再问你，你们是不是暗中和外面的人有来往？”

他想想：“我们的地方虽然偏僻，也忌讳和现世接触，但暗中还是会和一些人来往。长期以往，人数实在是不少。老先生想知道的外面的人，小的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要耍花样，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胡伯沉声道：“你想清楚，其中是不是有几个非常特殊的人。”

他脸色一苦：“小的不敢妄言，凡是和我们来往的人，个个都不是普通之辈。”

“他们从你们这里带走这个。”胡伯摸出个空瓶子，微微打开，在他鼻子前晃晃。

他霎时睁大眼睛：“迷，迷迭香，老先生从哪里得来的？”

胡伯点点我：“在他身上。有人从你们这里得到迷迭香，用在他身上。如果不是和你们有密切的来往，我想外人也很难得到它。”

“不可能，绝无可能。”他连连摇头，“我们对迷迭香的保管极为隐秘，外人绝无可能得到，即便得到，也绝无可能使用……”

“胡伯，我忘记说一件事。”我打断他，“在断桥巷的那天晚上，我碰见一个人，长得也是人头尸身。刚才那么一对比，才觉得是他们的人。迷迭香，大概是那个人在那个时候用在我身上。”

阿琳接道：“迷迭香是谁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瓜葛。”

胡伯点点头：“那你告诉我，几个月之前，有哪些人带着你们的人在外面惹事。”

“原来你们是为此事而来。”他精神一振，来回打量我们，“小的就知道你们不简单，天上哪里会掉馅饼。平日里要想用些人，都是千辛万苦地去外面找，你们却自己找上门……”

阿琳眉头微皱：“胡伯，把它们倒上去。”

“姑娘不必心急，小的告诉你们也罢。”他幽幽地舒口气，“半年多前，确实有两个人找上来。起先还以为他们是迷路的普通人，碰巧我们也正需要用人，所以接进来好生款待着。不曾想那两人开口就要找我们主事的，说要合伙做件大事。我们原本就忌讳和世人接触，即便有些谋求，也是我们慎之又慎地找上去。他们找上来，先不管有何企图，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事。若不是他们已摸清我们的底细，又怎么会找上我们。当即，小的们和那两人就动起手来。”

他面露尴尬：“也是一时大意，不出几招小的居然被打倒在地。其中一人就说，你们想不想……”

胡伯追问：“他说什么？”

姓石的压低声音：“我怕说出来，几位不相信。他是说，你们想不想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你确定他说的是长生不老？”胡伯神情里闪烁出异样的光彩。

“小的明白，长生不老对于世人来讲，显得有点神乎。但小的不会弄错，不然也不会有后头的事。”他回想着，“听那人那么一说，小的急忙赶去通报赵奉常。接下去的事，小的只知道个大概。赵奉常安排那两人住下，也不许其他人接近，五天之后才亲自把他们送走。不过半月之后，他们又找上门来。当日，赵奉常又随着他们一道离开，至今未回。秦先生遇见的，想来就是赵奉常”

胡伯思索着：“他们是去做什么？”

“不是小的不说，小的确实不清楚。别说是小的，他们来来去去全是赵奉常一人经手，连何执事他们也不知情。”他生怕胡伯不信，又补充道，“小的也暗暗不解，长生不老对于我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赵奉常何必如此神秘。”

我产生些疑问：“你是说，那个赵什么，半年前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他微微点头：“的确不曾回来。小的也盼着他早点回来，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姓王的任意妄为。”

他说那么多，像吹起来的肥皂泡，看似有形有质，却不能让我信服。赵什么奉常如果从未回来，那思倩又怎么会出现在合影里，她不可能独自走到这里。想起相片，我心中一惊，中间的那张脸忽然格外清晰，他就是赵奉常。姓石的扯来扯去，也许一直是在骗我们。未必全是假的，但在真的前提里加一点乌有的信息，反而难以分辨。我想着怎么揭穿他，不让他有回旋的余地。

阿琳盯着他：“那两人长得什么样？”

“小的只记得是一男一女。”他回答得倒是干脆，“男的看着很平常，对付起来着实棘手。女的……”

胡伯急着问：“那男的，他年不年轻？”

姓石的想也不想：“说不上多年轻，反正是不老。”

胡伯兴奋地挥起双手：“老东西啊老东西，总算被你……”

又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胡伯正正脸色，“阿琳，虽然不一定会是他，但也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想得到什么。”

“是他就最好，不枉我们来一趟。”阿琳抽出匕首，“只是这位不肯说，我想不如再切掉点什么，比如耳朵。”

姓石的喊道：“老先生，你要相信我。其它的事，小的真的不清楚。”

阿琳已经弯下腰，揪起他的左耳。从他脸上冒出来的惊恐迅速膨胀，连密密麻麻的小孔也害怕似的撮成一团。我想他的害怕是真实的，只要是人，总会在意自己的脸。

胡伯示意阿琳别急：“再给你个机会，想想还记得点什么。”

“有次，他们在屋里商议时，小的碰巧经过。他们似乎想去个地方，要请赵奉常一同前往，但赵奉常不同意。”他瞄着刀尖，“小的怕被发现，没有听后头的对话。不过，小的猜想，既然赵奉常最后随他们而去，想必是同意了。”

阿琳稍稍用力，从他的耳根渗出几颗血珠，暗褐色的血珠。

他浑身一哆嗦：“小的，小的悄悄猜想过他们会去什么地方。小的想，那地方大概和我们的来历有关。”

“那是什么地方，具体在哪里？”胡伯提起兴趣。

“小的也只是猜想，几位大可不信，但小的所言句句是真。”他沉默一会，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那个地方，或许是我们从前的居住之所，又或许仅仅是我们到过的许多地方中的一个。只是小的，也包括其他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赵奉常想必是知道一些，只是他平日里不提，小的们也不敢多问。自从在此地落脚，我们极少和外界有瓜葛。那两人神神秘秘地有求于赵奉常，想来想去也只能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