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达开皱着眉头，越听越不懂。
林建军也觉得光说也很难说清楚。看来看去，倒有个比方。笑着用筷子敲了敲装炒鸡蛋的盘子：“汪辉呢，就像这个。浅，装着什么一眼就能看光。可是雷诺呢，”指了一下白瓷酒瓶，“就像这个，瓶口塞得还严，根本就不看着里面装的是什么。除非他肯倒出一些，你就看到一些。”
郭达开又笑了：“嗯，这比方打得挺恰当的。”
林建军：“你说干喝酒有劲儿，还是就着菜喝酒有劲儿？”
郭达开怔了一怔，不觉笑出声：“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汪辉就是那下酒的菜。”
林建军笑着：“也不能这么说。有酒喝，菜也可以更香啊。你不觉得自从这俩孩子凑到一块儿后，汪辉做事肯用脑子了，雷诺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腼腆、拘束了？”
郭达开笑着点点头：“是，是啊。我这回是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汪辉虽然想法又粗又浅，但是粗得纯粹、浅得快活，雷诺虽然想法又深又细，但是深得矛盾、细得压抑。”
林建军忍不住拿筷子轻轻一敲：“老郭啊，你说得比我好多了。就是这个意思。”
郭达开：“就像刚才，一问小雷家里的事儿，我俩一看小雷脸色不好，就赶紧不问了。偏偏汪辉这种没头没脑的，才问得下去。现在想想，得亏他问了，小雷那孩子肯定憋在心里很久了。”
林建军也想起来：“嗯，咱俩不该批评他，应该表扬才对。”
郭达开又哼一声：“表扬就不用了。他啊，不经夸。”
林建军笑呵呵的，说完了心里的话，真轻松了：“那就先这么着，再看看。”又端起酒杯，“来，再喝……”
还没说完，林敏君房里忽然传来雷诺的声音，好像是在要水喝。林建军刚要起身，吴玉芬已经从房间里匆匆出来。
“你们继续聊，”她笑着说，“我来。”
吴玉芬进厨房索性倒了两杯温开水，又挤了几滴新鲜柠檬汁。一杯自己端去给雷诺，一杯让林建军也给汪辉喂点儿。
一进门，就见雷诺把被子打掉了，半个肩膀露在外面。慌得吴玉芬连忙把茶放在床头柜上，先替他把被子拉好，才捧着他的头，把杯子拿过来凑到他嘴边。雷诺闭着眼睛喝两口，便半醉不醒地微微睁开眼睛，又盯着杯子连喝了好几口。
吴玉芬不敢把杯子倾得太多，怕呛到他，一迭声地轻劝：“慢点儿慢点儿……”
却不知为什么，雷诺忽然不喝了。懵懵懂懂地愣了一会儿，又眨了眨眼睛，眼睛又睁大几分。他眼神游移了一会儿，终于对上吴玉芬，忽然就惊喜地笑起来。
吴玉芬也是一怔，就听雷诺动了动嘴唇，轻得很小心似地叫了一声：“妈？”
吴玉芬不知道是应还是不应，这下是真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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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又把被子打了，抓住她一只手，声音大了一点点：“妈！”
吴玉芬看着他脸上小心翼翼的惊喜，好像他自己也觉得是梦一样，心里就没由来的一恸，连鼻腔里也莫名其妙地一阵酸涩。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嘴巴就先自己动了起来：“哎。妈在这儿呢。”
“妈……”雷诺一下子红了眼眶，另一只手也伸出了被子。用两只手紧紧地握住吴玉芬的一只手。
吴玉芬拍拍他的肩背，再应了一声，又去给他把被子拉上来：“盖好，不能着凉啊。”
雷诺就默默地流了两脸颊的泪。
“妈，”他哽咽地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可是你都不来看我。”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把妹妹弄丢了……”
吴玉芬摸摸他的脸，刚替他揩掉眼泪，手指上又是一阵滚烫的潮湿。她就跟着也湿了脸颊：“别瞎说，妈不生气。”
雷诺还是自己哭着：“我到处找，也找不到。”
“小曼到底在哪儿啊？”
“为什么找不到……”
“小曼……你怎么样了啊？”
吴玉芬听他翻过来调过去地呓语，心里面真不是滋味。摸着他的头，说些空洞的安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见。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她那些话当真发挥了一些效用，还是雷诺自己也说够了，渐渐地安静下来。
最后，他闭着眼睛喃喃地道：“妈，我真累……”
吴玉芬又等了好一会儿，见他再也不动了，连眼泪也停止了，才肯定他是真地又睡过去了。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帮他掖好被子。她站在床前看一会儿，自己也抹一把眼泪。
一转头，就看见林建军和郭达开不知什么时候，也一起默默地站在门外。
这一夜便过得平静而又难熬。外面客厅里，只有汪辉的呼噜打得挺欢快。
林建军躺在床上听见妻子翻来覆去好几遍，连叹息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他知道，她是怕吵醒他。
不知道妻子是第几遍翻身，他终于伸手悄悄握住她一只手。静了一会儿，只是淡淡地道：“睡吧。”
吴玉芬静了很久，才长长叹息着，嗯了一声。
第二天起来，郭达开的眼睛里全是红丝，正拉长着脸踢汪辉，怪他呼噜打得山响，害得他一晚上没睡好。一眼看见林建军和吴玉芬出来，都是心照不宣地神色一淡。
汪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宿醉后的头昏胃抽筋，让他连躲也不会躲，生生受了郭达开牵怒的好几脚。
只有雷诺神清气爽，老早就醒了，连被子、床褥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吴玉芬问他们：“想吃什么？做点儿清淡的吧？”
大家一致要求喝粥。
喝粥的时候，汪辉就老看见雷诺心情很好似的，微微翘着嘴角，便问道：“不就是喝个粥吗？高兴成这样儿？”
雷诺起先不好意思说，架不住汪辉又问两三遍，自己也有点儿忍不住，便还是抿着嘴笑出来：“我昨天晚上，好像梦见我妈了。”
汪辉一怔，便也高兴起来：“是吗，都说什么了？”
雷诺想想，虽然闪过一丝遗憾，但终究还是高兴：“记不起来了，反正说了很多话。”
三个老的默默地低头吃饭。只有汪辉傻瓜似地和雷诺一起高兴。
温馨完毕…………明天案子又有新情况……。摸，雷诺我儿，你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