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蛰伏

李峰在医院拆了线，重新缝针的时候，张连城已经先回市局安排工作去了，临走前交代李峰缝完针立刻回市局，要开重案组的案情讨论会。因为张连城的线人留下的那个名单，秦海峰的案子已经不能再秘密侦查了，张连城召回支队里的老刑侦刘长春和冼玉川连着李峰在内组成了重案组，看张连城的态度，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抓捕秦海峰归案。

然而李峰却不这么想，他深知秦海峰能耐，秦海峰这次杀田有亨一击得手，必然会有一段长短难测的蛰伏期，江海市那么大，也许他张连城想找人很容易，但是想找秦海峰却难。耐心秦海峰从来都不缺，在没有万全把握下，他绝不会出第二次手。

缝完线，李峰心里已有的个想法，他不准备即刻就回市局，那什么案情讨论会没他也照开。他的想法，是想要“打草惊蛇”一下，既然他赵稔摆好了棋局，干脆当面跟他过过招。

李峰一个电话打给了拐子阿发，只有他才知道赵稔下落，那拐子阿发却像早就知道李峰会打这个电话，没等李峰开口询问，便说道——

“赵稔在西山大道的那个在宥茶馆等你，二楼的‘无为’包厢，你去了便知道了。”

李峰放下电话，一时心绪万端，“打草惊蛇”已经无用了，反倒叫赵稔占尽了先机，这下只能先去赴约，见招拆招罢了。

西山大道，在宥茶庄。

这个茶馆的装潢还是那么华丽夺目，人虽不多，都围着山石边上坐着，今儿个倒是没再弹古琴，一男一女坐在山石下面，女的抱着琵琶，男的拿着的乐器跟二胡相似却又明显不同，李峰并不认识，只听两人对唱，唱的是温柔婉转，声腔悠长，但就是一句话都听不懂，觉着像是江浙那边的口音。

李峰来也不为听他们唱，不再理会，跟着门迎那小哥顺着木楼梯上了二楼。二楼一边靠着栏杆摆着一溜红木的桌椅，靠墙则用镂花的门扇隔出一个个小间来，刚走过一个隔间，那小哥先向里面知会一声客人来了，随后一挑帘子，说了声请，便把李峰请进了屋。

那小哥也跟着进来，待李峰坐定，才问道：“二位可有寄放的茶叶，亦或有其它偏好？”

坐在靠里面的赵稔，懒洋洋的说道：“你家最贵的茶拿来我尝尝。”

那小哥听这话想笑却未敢笑，言道：“不如您尝尝我们这新到的龙井，特供的货，头茬的芽尖。”

赵稔笑了，摆摆手说道：“随你。”

小哥应声离开了。

李峰听着他俩说话，抬眼瞅着这屋里的摆设，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赵稔坐的那张椅子椅子面长出一截来，垂着脚坐，背靠不到椅背，也摸不到扶手，赵稔是脱了鞋，盘腿窝在里面。椅子旁边不端不正的放了个高脚的方几，上面放了个香炉，袅袅的燃着香。

李峰坐的，是个宽大的石头墩子，铺着如意暗纹的素绿织锦，除了略有点凉，坐着还算舒服。石头旁边还有个瘦长的石条，上面放了个冰裂纹的花瓶，也不供花。两块石头也不打磨也不雕花，都是原有的坑坑洼洼的样子。

两人中间放了张天然木的大茶几，疙里疙瘩的腿子，茶几面上倒是磨平了，上面的纹路是大圈小圈的，深深浅浅，煞是好看。

李峰正看着，赵稔开口了，“你可知这家店是谁的？”

“不知道。”赵稔摇头。

“不知道就算了。”

这句话说得真是大喘气，李峰也懒得跟他计较，直接问道：“今天早上的事情你可知道。”

“田有亨的死吗？我知道，他死的可怜，但也是他自己挣得。”赵稔说得倒是爽快。

“你的消息灵通，只怕你是眼见着了，是吗。”

李峰正说着，刚刚那小哥进来了，端着个托盘，上边放着两个盖碗，两个手杯，一个小巧的茶叶罐，一套竹雕的茶道六君子，一张茶席。他把茶席在天然木的茶几上铺好，放上茶具，才走到角落，从一个矮柜里拿出个铸铁的风炉跟铁壶，准备煮水。

李峰看着都愣了，这真是闲人来的地方。赵稔大概也是第一次来，没料到会这么搞，对那服务员说道：“行了你出去吧，茶我们自己泡。”

那小哥微笑着对赵稔说：“龙井头芽很嫩，您可能掌握不好泡茶的温度。”

赵稔也是被烦到了，坐直了说道：“我没喝过，我听你显摆。”

这语气颇重，小哥脸上挂不住了，讪笑着道声歉，嘱咐他小心烫，便出去了。

见那小哥走了，赵稔接着李峰的话说道：“你别说，秦海峰杀人那会儿我还真在附近，你们那个暗子死的可怜，当丨警丨察果然危险。”

李峰听言罕见的变了脸色，微皱着眉头问道：“人是你杀的？”

“人不是我杀的，但我倒是知道杀人的是谁，并不是秦海峰。”赵稔看着李峰生气，反而高兴起来，嬉笑着说道。

“你知道。是谁。”

“你别问，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亲自把这人交到你手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峰右手悄悄扣着枪套。

“凭什么。”赵稔说着站了起来，光着脚去拎煮水壶，拎过来顺手放在茶几的壶架上，蹲在椅子上跟李峰说，“凭我是赵家的人。”

李峰冷笑了一声，“我倒是还没问你，怎么就是这个赵家了。”

赵稔龇牙一笑，“几年前给你戒指的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赵家的百鬼令丢了，我不能证明我是赵家的人。”

李峰听言，反而确定了面前这小子，正是鬼门赵的当家，一时无话可说。

赵稔伸手虚放在水壶上，感觉下温度，说声温度正好，便拿出茶叶，泡上茶。他并不盖上盖子，一指盖碗对李峰说道：“上盖碗意思是让用手杯喝，麻烦，直接这样喝吧，也不烫嘴，香气也不会闷着。”

李峰伸手端茶，呷了一口，心说这就是龙井，没滋没味的。赵稔看着李峰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龙井头茬的芽就是这个味道，淡淡的，只能泡两道，第三道就跟水一样，但是你喝到第三道的时候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李峰听言又喝了一口，咂咂嘴，放下了杯子。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这么，”赵稔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你想问的东西，答案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