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秦海峰一会喝酒一会唱歌，一边笑一边哭，像是疯了一样，大多数的时候会挨着李峰坐下，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以前的事情，说的高兴了会灌一大口酒，说的难过了会抱着李峰哭。

李峰一直都很难理解这些浓烈的感情，因为秦海峰说的那些事情，他大多都不记得了，偶尔会想起零星的碎片，但已难以连成深切的回忆。有些人活着梦里，活在未来，有些人活在回忆，活在过去，李峰像是活在虚无，因为他似乎只存在在这个点，往回看看不到过去，往前看看不到将来。

就像他现在坐在瓠子湖畔，静默的望着湖面，逐渐东沉的圆月照在他身上，苍白一片。他很喜欢来这里，是因为湖的对面是他原来的家，他从来不会回去，只愿意这样远远的望着，心里想着那个地方，只因为他怕，如果回去会不会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住过那里。

碎片，全是碎片，连不起记忆。站在瓠子湖畔，他能看见阳光下母亲栗色的头发，母亲最喜欢的木槿花，瓠子湖畔大多种有这种花，他能看见春天的木槿花，夏天的木槿花，秋季的木槿花，他能看见时有时无的飘挂在树枝上或者飞扬在暖风里的蜘蛛丝，却怎么都想不起母亲的脸。

他不敢努力去拼凑那些记忆，因为有次他拼凑出了可怕的回忆，他也不敢彻底忘记那些碎片，因为这些碎片证明了他的存在。他记得有陆齐这个朋友很多年了，却忘了为什么成为了朋友，他记得秦海峰什么都听他的，却忘了怎么赢得的这个信任，他记得费德劳真的对他不错，却忘了成为费德劳左膀右臂的初衷是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秦海峰，他很想告诉他，他并非是没有心，只是想不起来。

第十章掩盖

回到几小时以前，何梅告别李峰一身疲惫的回到她那个小公寓里，一开门却把她吓了一跳，她那个不足20平米的小客厅，坐的满满的一屋子人，老爸老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围坐着，齐刷刷的看着刚刚推门进来的她。

“爸，妈。你们怎么都来了。”何梅局促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喊了两声。何梅母亲立刻跑到她身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半天，直到没看见什么可怕的伤口才舒了一口气，半责怪半心疼的说：“早就叫你不要做刑警，我前半辈子要担你爸的心，后半辈子还要担你的心。到底伤者哪了，我听你爸说你碰上个持枪歹徒，可把我吓死了。”

何梅看母亲胆战心惊的样子，只得按下低沉的情绪，强笑着安慰道：“哪有伤着啊，不过是胳膊脱臼了，已经好了，你看，一点事儿都没有。”说着，转了两下手臂。何母看着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

这边何母刚唠叨完，那边姥姥对着爷爷说道：“亲家啊，早就说不要让梅子做刑警，女孩子家家的，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哟！”

爷爷还没说话，姥爷不高兴了，“女孩子怎么了，咱们梅子可厉害了，比多少个大小伙子都厉害，这次不是也是一点也没伤着吗，这叫巾帼不让须眉。梅子考上刑警学院的那会儿，你不是也说梅子给咱们长脸了吗？”

姥姥一听，还想说什么，爷爷说话了，“这么晚了，梅子也该饿了，老太婆别坐着了，去，给咱孙女做点吃的去。”奶奶答应一声就去厨房去了，何梅妈妈也跟着。姥姥一看气氛不太对，也跟着去了厨房。

爷爷这边拍了拍老爷的手，呵呵笑道：“对不住啊亲家，让志远陪你看会电视，我跟梅子去里屋说话。”志远正是何梅的父亲，他坐在姥爷旁边。

姥爷并不在意，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有纪律的嘛，我跟志远看电视挺好，你们有啥话说去。”

说着爷爷领着何梅进了里屋，第一句话便问：“是你的配枪被人抢了吗。”

何梅点点头没敢说话，本来她跟爷爷最亲近，但也怕爷爷严肃起来的样子。

爷爷沉吟了一会，说道：“你这件事，可大可小，搁在哪个普通警员身上也不算什么，但你以后想进部里的话，这个经历在档案上可不好看。”

何梅撇撇嘴，说道：“去不成就不去了，我又不是没本事，在哪干不一样。”

“说的是屁话。”爷爷虽没高声，也把何梅吓得不敢再说。

爷爷停了一会，又说道：“这届新任的局长，是我以前带出来的侦察兵，你没回来的时候，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个事，他也说这事搁普通警员身上也不是大事，搁你身上不行，会毁掉你的前程，所以，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枪被抢的不是你，是仿古街派出所的一个巡警，你是李峰要支援的时候才去的，知道了吗？”

何梅听到她爷爷的话无比震惊，当即说道：“不行！不行！我的事凭什么让别人替我顶！不行！不就是档案不好看进不了公 安 部了嘛，我不去了还不行，有什么了不起！”

“放屁！我跟你爸努力的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进部里，现在你好不容易有机会进部了，这个机会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对得起谁！你就甘心拿着你刑警学院的金字招牌，窝在这小小的江海市！？这件事我说了算，你不许反对！”老爷子显然是气坏了，说话的声音高了八度，手都抖了。